因為我就是這樣的……
血肉從秦錦城的腳趾一點點向上攀去,覆蓋了秦錦城的每一寸體表,秦錦城的表情變得有些難耐,但還是深困在夢魇中并未醒來。倘若秦錦城在此時睜開眼睛,便能看到血肉像是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噬。
雙足,小腿,膝蓋骨,大腿,胯骨……它能察覺到自己所貪念的那些體溫和氣溫現在完全被自己包裹住,和自己仿佛融為一體。
我早就該這麼幹了。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怪物。
直到覆蓋到了秦錦城的雙手,血肉的動作忽地一滞,在原地頓住了好一會。
這是什麼?
血肉就像是忽然融化成了一灘液體,在秦錦城的身上重構出了一個人形,重新變成了那個金發碧瞳的少年。
少年神色冷漠,伸手掰開秦錦城的掌心。
那是一個癟着的彈頭,還帶着深紅色的血迹。
這是射入自己肩膀裡的子彈。
隻不過現在彈殼上邊刻了三個字。
“秦瑾之”。
把彈殼拿在手裡,少年看着秦錦城的眼神也多了一抹莫名的意味。
你到底要幹些什麼?
不是你把我推開的嗎?
結果還背着我,給我取了個名字?
少年說不清自己現在是該笑還是該氣,隻是怔怔看着熟睡的秦錦城。
“咚。”
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
是心跳的聲音。
少年心裡湧起一股惱意——臭石頭怎麼不别扭死你。心裡亂七八糟地想着,少年幹脆俯下身去,在秦錦城的脖頸上狠狠啃咬上一口。白齒在秦錦城細膩的脖頸皮膚上留下深深的咬痕,連帶着少年的舌尖都嘗到了微薄的血腥味。
又是這樣熟悉的味道,少年的眼睛惬意地眯了眯,舌尖舔舐了兩下秦錦城的傷口,血液忽地止住,但仍然看得見咬痕留下的淤血。少年擡起頭,溫熱的鮮血打濕了少年蒼白的薄唇,配上貌美的過分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下無端顯得有些妖冶。
放你一馬。
既然你沒有膽量去選擇,那就讓我替你選。
讓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一點點讓我學會什麼是人的情感,學會什麼是人的心跳。
少年伸手,擦了擦秦錦城因噩夢而被冷汗打濕的鬓角。
讓我看看你究竟夢見了一些什麼。
少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渾身的血肉就像是忽然蒸騰了起來,不斷翻滾的白色的霧氣。在氤氲的霧氣中,少年的身形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重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陌生無比,是一個多人宿舍。宿舍狹窄無比,一共擺着兩張雙層床,少年下意識地看了看門旁邊的時鐘,時間定格在十一點半。
看向旁邊的床榻,基本上都是擺的整整齊齊,被子都疊成了四角方塊,床榻下整齊地放着軍靴。床榻的邊上還貼着不同的名字,少年彎下腰查看,左邊的下鋪上貼着的是“嚴墨”的名字,右側的下鋪是“淩筠”,不過這個“淩筠”的名字已經被軍刀劃掉,換成了“陸勇”的名字。
看來這裡是特遣隊的宿舍,大概是秦錦城他們加入特遣隊,淩筠剛死了不久的時候,也就是七年前。
那秦錦城的床在哪裡?
少年站直腰,嚴墨的上鋪是江介雲,而淩筠的上鋪就是秦錦城的床。床上淩亂不堪,被子随意地團成一團。少年微微皺了皺眉,秦錦城不在床上,那他現在在哪裡?
不再糾結宿舍的事情,少年推開宿舍門向門外走去,門外的特遣隊員們穿着受訓服,頭發濕漉漉地成群結伴,在樓裡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大部分的人五官都是模糊的,在夢境裡這種情況還挺正常。少年在走廊上逆着人流走了幾步,東張西望,想找到秦錦城的蹤迹,但簡直是大海撈針。
忽然少年敏感的鼻腔察覺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這樣的血腥味讓少年感到熟悉,前不久他還品嘗過——秦錦城的血。
心裡發緊,循着血腥味,少年的步伐加快,也不管路上有沒有人擋路,一路橫沖直撞。血腥味越來越濃郁,少年呼吸也不自覺急促起來,直到一個浴室房門前,血腥味簡直完全把鼻腔填滿,這裡就是血腥味的終點了。
用力推開門,當看到浴室内的景象時,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縮,腦海空白地愣在了原地。
是血,
鋪天蓋地的,全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