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城總歸還是沒打算讓兩人餓着熬一宿,去樓下找了個炒面店買了兩人份的晚餐。塑料餐盒邊沿還凝着水汽。廉價炒面的焦糊味混着地溝油特有的腥膩,在掀開盒蓋的瞬間撲面而來。他用指節敲了敲發黃的竹筷,将餐盒推過茶幾:“吃。”。
端着飯碗,看着賣相一言難盡的炒面,秦瑾之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做的估計都比那個師傅做的好吃。
但今晚的晚餐就是這麼回事了,秦瑾之用筷子尖謹慎地撥開黏成團的面條,慢條斯理地夾起塞入嘴中,邊吃着邊冷冷地點評。
“鹽放多了,太鹹了。”
“油放多了,一口面有半口油。”
“沒放蔥花,不夠香。”
秦瑾之點評的間隙,秦錦城已經就着隔夜涼水吞完了自己那盒。喉結滾動咽下反酸的油脂味,他盯着秦瑾之從面堆裡夾起的那根蜷曲毛發——在節能燈下泛着可疑的油脂光澤。
“特供加料版。”秦錦城抹了把嘴邊的油漬,擡起眼笑了笑:“内衛部隊的便衣警察傾情出品。”
剛剛他在樓下逛了一大圈,發現一條街的店家,無一例外,炒菜師傅都是精壯的小夥,舉手投足都帶着軍人的那股氣勢,掩都掩不住。負責監視秦錦城和秦瑾之的人恐怕都已經把這個酒店包圍地裡三圈外三圈了,所以抱着吃什麼不是吃的想法,秦錦城随便買了一份晚餐,果不其然的難吃。
秦瑾之的筷子懸在半空,一滴醬汁正順着發絲滴落。他臉上終于不再是一派平靜,五官皺了一下,滿臉嫌棄地放下筷子。
“你在二十點三十分進入炒面店,二十點四十二分離開。”秦瑾之突然開口:“期間你經過四個監控盲區,完全有機會……”
有機會逃走,躲開那些内務部隊的監視。
"食不言。"秦錦城明白秦瑾之的言外之意,但他隻是抽走秦瑾之手中的餐盒,耐着性子問道:“還吃不吃?”
“還吃不吃?”秦錦城耐着性子問。
“不吃了。”
“不吃我吃。”秦錦城也沒客氣,一把将秦瑾之的炒面薅過來,大口吞咽,等吃完了,再擦擦嘴:“今晚你餓了就憋着,等明早再買早餐。”
秦瑾之沒有意見,隻是站起身,拿起換洗衣服,但又被秦錦城伸手攔住:“等會,先别去洗。”
秦錦城率先邁步走向廁所,眯着眼睛上下看了一圈。秦瑾之不明所以地走到廁所門口,抱胸倚着門,饒有趣味地看秦錦城又要幹些什麼事情。然後就眼睜睜看着秦錦城從通風口,衛生巾卷,玻璃鏡後邊抓出來了一個個攝像頭。直到第四個微型攝像頭從馬桶水箱的防水膠條裡摳出來時,秦錦城才站起身,點點頭道:‘好了,現在可以洗了。’
秦瑾之渾身顫了顫。
他雖然愛幹淨,但他現在很不想洗澡。
“不洗澡就别想上我的床。”秦錦城一眼就洞穿了少年的想法,指了指沙發:“去上邊睡。”
秦錦城也不管太多,走到廁所門外,把秦瑾之往廁所裡推了一把,就要關上門。秦瑾之突然按住秦錦城的手。少年瓷白的指節扣住門框,另一隻手從門後撕下片牆紙——第五個鏡頭正閃爍着休眠狀态的紅光。
秦瑾之難以置信般地看向秦錦城,秦錦城聳聳肩膀:“漏了一個。”
“怕什麼?”秦錦城看着愣在原地的秦瑾之:“都是男的,被看光了又沒什麼損失。”
秦瑾之咽下一口幹澀的唾沫,艱難地開了口:“為什麼廁所裡都有這麼多攝像頭?”
“這多正常啊,咱們是特派員,幾百雙眼睛盯着咱們呢。”秦錦城拍了拍秦瑾之的肩膀,寬慰道:“沒事,習慣就好。”
秦瑾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把雜七雜八的念頭丢到九天之外,問了一件關鍵至極的事情:“那我們被監視的這麼緊密,我們怎麼去調查?”
“我自己有辦法,不用你操心。”秦錦城繞過秦瑾之,走出廁所,但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側頭看向秦瑾之:“哦對了,明天開始你得去上學了。”
“上學?你之前沒和我商量過這件事。”
“為什麼要和你商量?我托人把你塞進去的,你還真以為天天不用上學,就跟着我在外邊混啊?”秦錦城随手把廁所門關上:“好好洗澡,明天去見新同學的時候香噴噴地去,給同學一個好印象。”
“我……”秦瑾之欲言又止的話被堵在了門後,秦錦城懶懶地坐在床上,聽到浴室裡還是響起了水花落在瓷磚上的洗澡聲後,才不再管浴室那邊,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
他們應該也已經到地下城了。
……
地下城A7出入口的霓虹燈管滋啦作響,将柏油路面切割成紫綠相間的碎塊。一男一女立在街邊,身後背着背包,手上提了個通體黑色的箱子。不多時,一陣刹車聲響起,一輛廉價的白色小轎車停在兩人面前,駕駛位的玻璃被緩緩拉下,露出了李子昂不修邊幅,滿臉胡茬的臉來。他彈了彈煙灰,笑着揮了下手:“愣着幹嘛?上車啊。”
一男一女對視一眼,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李子昂看着後視鏡裡兩個裹着風衣的身影踏碎水窪,坐入了後座車門。方才一腳油門發動汽車。
程宸落座後輕笑一聲,對着李子昂調侃道:“副會長親自當司機?咱們特遣隊也是多多少少有點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