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餓。”
“你是人,怎麼可能不會餓?”程宸強硬地把面包往宋子白兜裡一塞,就叉腰道:“好了!現在你不吃也得吃!”
宋子白呆愣在原地,不能理解這個女孩隻是和自己第一次見面,哪來的這麼大善意。
但她接着一挑眉,繼續說道:“你拿了我的東西……”
程宸故意把尾音拉的很長,宋子白不耐地蹙起眉,難道這又是什麼欺淩的手段?這個小姑娘才剛來伊甸園,就想拿他立威?
思緒至此,宋子白把兜裡的面包無情地甩回:“還給你。”
“诶,不是啊。”程宸手忙腳亂地接住,滿臉通紅:“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說着,程宸又把面包塞了回去,快言快語道:“你拿着!”
“我不拿!”
宋子白的音調高了一些,聲音吸引了大廳中央那些玩耍的孩子的注意力,不知覺間,宋子白發現那些孩子居然把兩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是在幹什麼?”
“是這個新來的女孩也想欺負這個怪人嗎?”
周圍的孩子開始叽叽喳喳地讨論,有好事者已經站在程宸身後,不輕不重地推了程宸一把,程宸不解地扭過頭,卻聽到那個孩子說道:“新來的,你也欺負欺負這個人,你就算融入我們了。”
“啊?”程宸疑惑道:“這是什麼道理?”
那個好事者頭頭是道地解釋:“你不覺得待在他身邊很難受嗎?渾身都冒雞皮疙瘩?”
程宸聞言表情一滞,重新看向宋子白,思索片刻後才緩緩說道:“好像是有點這樣的感覺……”
宋子白把頭扭到一邊,隻是冷哼一聲:“真是莫名其妙。”
“你還敢頂嘴?”好事者眉頭一擰,就猛地擡起手要打響宋子白,但也就是下一秒,他的手被程宸忽地拽住。
“你幹嘛?”好事者想掙脫,但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的手勁不小,一時間竟然掙脫不開,便惱怒道:“你怎麼護着他?我不都說了嗎?這個人真的很怪!大家都這麼覺得!你剛剛不也感覺到了!”
“那你也是和我說了這回事我才感覺到的嘛。”程宸頓了頓,道:“我又不想欺負他。”
“那你跑過來和他拉拉扯扯幹什麼?”
“我看他沒吃到晚飯,我給他面包吃啊。”程宸理直氣壯答道:“他拿了我的面包,就算是我的朋友了。”
宋子白緩緩扭過頭,兩眼沉沉地看向程宸,一言不發。
“你,你。”好事者氣急,總算一用力把手給抽了出來,仔細一看,手腕居然被程宸抓的通紅,不由得更生氣了些,狠狠推了程宸一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程宸踉跄着撞上宋子白胸膛,少年身上若有似無的冷意刺得她鼻尖發酸。但她不管不顧,突然反手又抓住了好事者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對方皮肉:"我偏要和他待着!
宋子白垂眸看着少女顫抖的肩線——她分明也在害怕,攥着面包的手指關節都發了白。
這一次好事者掙紮了半天才脫身,深吸了兩口粗氣,看着程宸啐了一口,然後就憤憤不平地離去了。
宋子白看着衆人離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但沒料到這時程宸突然踮腳将面包塞進宋子白領口。粗糙的糠皮摩擦着少年嶙峋的鎖骨發疼。宋子白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手被程宸抓住了,她笑着道:“走,我們去玩!”
宋子白側過頭,撒開了程宸的手:“我不需要。”
片刻後,他又補了一句:“和我在一起,你沒有好處。”
不等程宸回答,宋子白就默然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路離去了。
程宸怔怔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又看了看宋子白一點也不留念的背影,緩了半天,才狠狠蹬了一下地闆。嘴裡嘟嘟囔囔地說着:“拿了我的面包居然不幹事,真是太可惡了。”
宋子白低估了程宸的意志,沒想到這竟讓她越挫越勇……總之宋子白在之後嘗試過各種辦法甩開這個跟屁蟲,但都無濟于事。最後不知道在那一天起,兩人開始形影不離。
一年後,臨時執政官周恒卸任,成為了陸上作戰部隊的總司令官。經過民主選舉後,麥科德成功當選大統領。而在麥科德的第三個任期,他開始嘗試開放市場,減少政府對社會的幹預,也為了實踐自己的理念,麥科德幹脆利落地結束了投入巨大的伊甸園計劃。
恰好這些伊甸園的孩子們也大多數即将成年,麥科德大筆一揮,宣布基地對這些孩子的培育都是有償的,不止教育費,還有營養費,住宿費等。伊甸園的孩子憑空背負了上百萬的巨額債務,再加上這些孩子又沒有任何積蓄,根本還不上任何錢。
那這些孩子的結局就很了然了,送到地下城的工廠裡成為一個任勞任怨的工人——而且沒有任何積蓄,因為全部收入都要上交給基地,還清貸款。麥科德也沒有想到,短短的三年後,經濟危機爆發,全基地近乎全面停擺。在關鍵時刻,基地就靠着這些孩子們的還貸,勉強填上了這一個大坑。
不過除了成為一個産業工人以外,這些孩子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進入自衛隊,成為一個軍人,但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這麼幸運,必須要是健壯的孩子才能有這個機會。
而宋子白和程宸就沒有這樣的好運,被劃分到了進入工廠的那一批孩子的名單裡。
但宋子白沒有坐以待斃,他在那個晚上偷偷翻進了伊甸園的檔案室,把兩人的名字放到了應該進入自衛隊的名單裡。
……
宋子白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自己居然忘記了,自己在七年前,是怎麼在伊甸園的檔案室裡,找到那至關重要的人員名單的。
他把檔案放回原位,兩三步走到辦公桌旁邊,視線落在了辦公室旁挂着的巨大油畫。
明明這個檔案室隻是存放檔案的地方而已,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客人來這裡。而就算是剛剛的休息室,都沒有這樣的油畫,為什麼這裡會有?
宋子白雙手顫抖着抓住油畫的邊框,把油畫挪開,露出了背後的牆壁。
一個保險箱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