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發簪不僅價值不菲,且荷蓮同根并蒂同心,寓意極好,堪稱是贈佳人最好的定情之物。
這也算是他的慣用伎倆,由他比試投壺,得了全壺後确保萬無一失便示意家丁添個彩頭,好讓他借花獻佛。
這發簪,黃卓勝已經得了兩年了,往年裡彩燈會上遇到的庸脂俗粉,又怎麼配得上這珍貴的珠钗呢?
明珠蒙塵,如今終于等到了它的主人,這般的美人即使散盡家财,為博美人一笑,又有何妨呢?
桑菀接收到了來自黃卓勝含情脈脈的視線,頓時渾身起雞皮疙瘩。
“崔略商,這發簪好漂亮,赢來送我好不好?”桑菀俏生生的問道,眼裡滿是少女特有的靈動狡黠。
追命聽到這直白赤裸的話,胸口滾燙起來,喉結動了動,低聲說了句好。
黃卓勝聽到這話,臉一下子搭攏了下來,忍不住諷道:“那就看看這位先生,能不能大發神技了。”
跟這麼個風霜的中年男人,難不成還郎有情妾有意起來不成?
他不僅是全壺,還得了三十五貫,一個形容落魄的市井男人,難道還能勝過他。
追命聽到他這話,怎麼猜不出他的意思,也不計較,反而笑道:“瞧好了。”
說罷,他鎮定自若的上前,拿起一支箭。
第一箭,就中了貫耳。
攤主一默,似乎被哽了哽,“有初貫耳,得二十貫。”
此話一出,周邊都是拍手喝彩聲,而黃卓勝的臉頃刻間就變得很難看。
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就算他這回運氣好,若得不了全壺,記分再高也沒用。
這麼想着,他終于稍微好過一點,緊握着拳頭繼續往下看。
第二箭,連中貫耳,得十貫。
兩箭就記了三十貫,但凡再中,就能與黃卓勝引以為豪的三十五貫的成績持平。
到了此時,顯然不能再勸說自己這是對方的運氣。
沒想到真就這麼倒黴,随手一挑,真就挑了個投壺高手。
黃卓勝面色陰沉,隻能在心裡暗自祈禱對方得不了全壺。
第三箭,居然又重複了黃卓勝引以為豪的帶韌,那沒有落地的箭頭似乎也在嘲笑他似的。
攤主的額頭都發了汗,前三箭已經得了四十五貫,這迹象下去,得了全壺,自家公子必輸無疑。想到面前風華絕代的美人和木盒裡珍貴珠钗,他眼前一黑,這氣大少爺少不得要發到他頭上來。隻是衆目睽睽下,他也不好做手腳,急的嘴裡都要起火燎泡了。
在攤主和黃卓勝三人毫無血色的面色下,追命投出了第四箭,箭支投進壺口時又彈了出來,緊接着又掉進了壺口。
攤主擦了擦額角的汗,即使再不情願,也隻能哭喪着臉公布,“骁、骁箭,得十籌。共計五十五貫。這、這位公子獲勝。”
此話一出,黃卓勝的面色乍青乍白,剩下兩個人臉上也有點挂不住,畢竟他們三個人跟連體嬰似的,一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攤主冒着虛汗,顫着手摸出了雕花木盒,“這,這……”
話音未落,追命聽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混亂的話,也沒為難他,手上轉着三支随手拿的箭支,轉身面朝黃卓勝,豪爽的笑問:“怎麼樣,我這神技,這位公子看的過眼嗎?”
這時候已經夠神氣了,這投壺對普通人來說确實有些難度,但對江湖客來說,真不算什麼。
要追命和他比投壺,都有些欺負小孩的意味。
但是追命也不知為何,此刻的意氣像是回到了少年時一樣,竟還神使鬼差的面朝着黃卓勝,孔雀開屏似的,背對着投壺,三發并投,蔌的一聲,分中三孔!
這炫技般的一幕,整場嘩然。
黃卓勝隻覺得這人跟甩了他一巴掌似的,這樣給他難堪,一時間胸膛起伏劇烈,隻得臉色冷沉的斥聲對攤主說道:“愣着幹什麼,還不把東西給他。”
這話說出來,他口裡都能嘗到鐵鏽味。
當然不是為了這支珍貴的珠钗,珠钗确實難得,可在美人面前丢的臉卻更讓他意難平。
這落魄男人最後那一手的勁道,瞧着應該是個江湖客,确實算他倒黴,平白給個粗俗的江湖人做了嫁衣。
追命沒空管他,他這會兒不自在着呢,跟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計較個什麼勁兒,還背對着三發并投,這事兒越回憶越覺得不能深想,隻能偷偷去觀察桑菀的表情。
桑菀猜到這對追命來說是小意思,這才讓他幫忙打發爛桃花,沒想到他來了興緻似的好一番炫技。
本來也沒有多想,直到看見他不自在的神情,才醍醐灌挺的似的琢磨到了一點什麼,于是忍不住輕笑一聲,湊近他小聲道:“崔三爺,好神氣啊。”
聽到她意有所指的打趣,追命讪讪笑道:“我這神技帥吧?為了你,我可是冒着晚節不保的風險,好讓他們知難而退。”
沒想到桑菀不接招,那雙水靈靈的眸子離他更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問道:“為了我?為了送我并蒂蓮發簪嗎?”
這話實在讓人招架不住,追命竟然産生了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