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機體怎麼還是不受他控制啊!
唉,他開始想念自己的渦輪狐狸機體了。
但是……
爵士救了他。
爵士不僅給了他能量塊,還拖着他遠離危險,告訴他塞伯坦人名字的含義,并且給他取了個名字。要是沒有爵士,他可能已經死在離子風暴中了。
記憶扇區浮現出爵士黑白色的機體,以及藍色的護目鏡。
光星走出陰影,他用兩隻手指捏起體積并不大的芯片,停頓了幾微秒。
最終,他還是将芯片放進儲物空間中。
手臂外甲自動關阖,氣閥噴出微不可查的蒸汽,零件回歸原本的位置。
他要找到爵士。
……
繞過鏽海邊緣的峭壁,有一條勉強能通過兩個塞伯坦人陸地載具的窄徑。
那些從尼昂城來的拾荒者,大概就是沿着這條崎岖蜿蜒的道路而下,前往鏽海的。
鏽海是無人造訪的禁忌區域,離子風暴能輕而易舉毀壞塞伯坦人的電路,讓他們永久性關機。所以這條道路也破破爛爛,落滿鐵砂塵埃。石頭被磨成碎屑,似乎經曆過人為的開鑿,但開鑿隻進行到一半就被迫停止了,下方盡是險峻的岩壁,一些坡道還呈現出近九十度角,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上去的。
光星剛想到這裡,他的雙手就傳來金屬變形的聲音。一雙鋒利的爪子取代了原本的塞伯坦人手掌,看起來與軌道站裡他變形後的模樣是相同的——難道是……
他的機體準備自動開始變形了嗎?
光星高興地等待了片刻,機體的動靜消失了。
不是吧,隻有這一對爪子可以給他用?
光星有些沮喪。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學會變形。
既然隻有一對爪子,也别無他法了。
他用力将爪子戳進岩石裡,瞬間,碎屑飛濺,碎石滾落,光星趕緊抽回爪子,他的爪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鋒利了?岩壁在他爪間化為齑粉,他能确定,他現在完全有能力獨自捕獵陸行鳥了,甚至掠襲獅都沒有這麼鋒利的爪子。
光星甩掉爪子上的碎石,向上爬去。
雲層在接近崖頂時變得稀薄。而上方并非山頂,而是如同錳鐵山脈般的平原。
銅色的大地向遠方延伸,恒星的光芒從前方而來,照耀在鏽海上方,湧動的離子雲形成雲海,光線似乎具有實體,刺透鏽海表面,一縷一縷地向下傾瀉。
光星攀上最後一塊岩石,精疲力竭地倒在懸崖旁邊。
恒星的光輝帶來了一絲溫暖。
他的爪子自動收了回去,塞伯坦人的手又回來了。
光星張開五指,遮擋刺目的太陽,城市如同尖銳的山脈般伫立遠方,與他還是渦輪狐狸時路過的那些城市沒有什麼不同。
城市是灰暗的。
即便是恒星的光芒,也無法讓這些塞伯坦人鑄造的巨物充滿光輝。
它們早在光星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破敗不堪,陰暗凄清,到處隐藏着矛盾和謀殺。
塞伯坦人的體型比掠襲獅更大,而且更加兇狠,他們攻擊其他動物,甚至是他們自己的同類。他們的炮火毫不留情,甚至根本不是為了食物,隻是為了殺戮。
城市在晨曦中呈現出了無生氣的灰色,中心部位的建築聳立着,四周圍繞着工廠的熔爐。
或許城市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熔爐,所有的生命都會在其中熔煉。
幾道車轍印從懸崖邊緣出現,一路劃過平坦的地面,通向伫立在地平線上的建築。
光星爬起來,微微踉跄了一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量能否支撐他抵達尼昂城,但他仍然挪出了一步。
腳底的金屬與地面相碰,發出沉重的悶響,枯竭的能量奮力支撐他的火種,他能聽到自己胸甲内部火種脈動的聲音,恒星的光刺着他的光學鏡,灼燒他鏡片下的聚光點,讓視覺通路隐隐作痛。
咚咚……
咚咚……
眼前的城市逐漸變得有些模糊,恒星貼着地平線運動,随着夕輝在遙不可及的遠方驟然一閃,墜向無垠的宇宙。
黑夜再次降臨了。
越靠近城市,建築的面貌就越清晰。城市的底部散發出詭異而幽暗的藍色光芒,照亮那些頹敗的廢墟。
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在這個半球被黑暗籠罩時終于展露而出。
光星開始看到零零星星的塞伯坦人。
他們模樣各異,但無一例外,塗裝都蒙着一層髒污的灰塵。更多的人塗裝已經破破爛爛,顔色無法辨清。
鐵鏽正在侵蝕着他們的外甲和機體,毫不留情地剝奪屬于他們自己的顔色。
這些塞伯坦人都沒有注意到光星。他們從不同的方向走向城市,垂着頭,光學鏡直視着地面,默不作聲,仿佛早已經被剝奪了火種,隻留下一具沒有思想和意識的機體,日複一日地重複着同樣的勞作,直到被鏽蝕淹沒,能量耗盡,機體倒在某一處,化作衆多餓死在城市邊緣的屍體中的其中一個。
躲起來……逃跑吧。光星下意識想,他的處理器因為缺乏能量而運轉得越發遲鈍。
随後他想到,他已經不再是一隻渦輪狐狸了。塞伯坦人看到他的時候不會驅趕他,因為他是他們的同類。
光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模樣。
……也是髒兮兮的。
和尼昂的塞伯坦人相差無幾。
而這些尼昂的塞伯坦人……
……卻與帶走爵士的那群拾荒者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