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聖誕假期是西裡斯上學以來過得最快的一次，之前他總是恨不得明天假期就結束，能見到回學校的詹姆。

可這次，假期好像一下子就過完了。

西裡斯沒什麼可收拾的行李，隻把最近買的麻瓜産品随手塞進包裡，擡起頭就看到林月顯得鬼鬼祟祟地往行李箱底藏什麼東西，“那是什麼？”

林月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海報使勁向唱片底下塞進去，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哥哥。

西裡斯疑惑地走過來，試探的看向林月伸出手，見她沒有反對才打開。

海報上是一個穿着沒見過樣式長袍的中國麻瓜女人的海報。

他愣了愣，“這是誰？”

“一個麻瓜女明星。”

“那你為什麼鬼鬼祟祟的一副做壞事的樣子？我還以為……”

“我剛沒反應過來嘛。”

看着西裡斯一臉疑惑，林月沉吟了下，“我家裡人不喜歡。”

西裡斯有點奇怪，他現在早就知道林月家裡人不是自己以前腦補的那種惡魔了，“你家裡人挺開明的，這麻瓜女人不是穿着衣服嗎？”

林月瞪了男朋友一眼，看着手裡的山口百惠海報，“這不是中國人，他們恨日本人。”

這個年代沒有流離失所的中國人不痛恨日本人，更不會有一個從南京走出來的人不對日本相關的一切深惡痛絕——比如這一世的母親。

但我媽媽喜歡，林月想，在她長大的年代，在相當一部分人心裡曾經的仇恨與當下的文化是分開的，人們會喜歡日本明星、日本産品、日本動漫……

她多看了兩眼前世從媽媽手機裡看過的海報照片，伸出魔杖用了一個“消隐無蹤”。

但我是這一刻的我、使用着這一世家人的血脈身軀，執着于保留一張日本海報又有什麼意義呢？

西裡斯在廚房按下電飯煲的按鍵，他已經能夠熟練地操作麻瓜電飯煲煮粥了——中國人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喝粥？

接着他把牛排放到熱的煎鍋裡，看林月正在把換下來的床單放到洗衣機裡，她似乎很享受也很習慣像麻瓜一樣用手和機器做事。

她的心裡有一片自己甚至可能是任何人都無法觸及的區域。

比如一張想收藏又用了消失咒的海報，比如她對麻瓜生活的熟悉和喜愛，比如自己可能被她修改的記憶……

西裡斯雖然在倫敦生活了十幾年，但他從沒有從高處看過倫敦。

當他第一次站在林月公寓的窗前俯瞰河畔夜景時，卻覺得似曾相識——有些像他和陌生女孩在酒店房間時，看向窗外的匆匆一瞥。

那個畫面對于他來說印象深刻，這幾天晚上他經常站在那觀察着外面的夜色，有一次林月在廚房喊他幫忙時，他忽然有種感覺窗前到廚房本來應該不用繞過櫃子的。

還有從醫院出來的那天，他再一次聞到了那個女孩身上的氣味——當林月沒有噴香水又進過麻瓜實驗室後，公寓的沐浴露加上實驗室那特殊氣味混合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從他七歲認定那身勇往直前的橙紅色隊服開始，其他任何球隊舉起再多次魁地奇獎杯都再也無法打動他。

——可他再回憶幾次那段記憶都還能清晰感受到心動與雀躍，來得突兀又莫名其妙。

就像一本阿加莎的書終于讀到解謎時刻，所有的懸念揭開，一些早就發現或被忽略的蛛絲馬迹都指向那個合理的解釋——比如一次莫名其妙的荒誕豔遇，比如四年級時她對自己隐隐的退讓和不明顯的遷就，比如她教他和詹姆變形子彈時對自己目光的躲避。

一次美好的邂逅，一場靈魂共謀般的交流，結局居然是一個一忘皆空。

而他竟對此毫不意外——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冷靜自持或者說冷酷絕情，以幾乎是應激的姿态防守領地，這也确實是她會做的事情。

他理當該為她的欺瞞而憤怒，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

憤怒是一種如果沒有不期而遇，就很難用理智找到的情緒。

他意識到自己也許曾無意間涉足她那片不願被人觸及的領域，而因此充滿了好奇的探索欲，我該怎麼光明正大地走進去呢？

面對語言的試探她似乎毫無破綻，但自己攬着她的手臂能清晰感覺到，她在緊張時下意識繃緊背肌微微突起一瞬的肩胛骨。

适可而止吧，再多的試探會讓她迫不及待地擺出驅逐姿态了。

現在剛剛好，還能享受她的心虛。

我還有很多時間，西裡斯想，我早晚能走進麻瓜小姐的心裡，發現她藏起來的秘密。

返校前兩天，林月按郵件預約時間來到DVLA，西裡斯好奇地打量着這個麻瓜辦事機構，“這是什麼地方？”

“辦臨時駕照，鑒于我滿16歲了，可以帶你嘗試點新鮮的麻瓜出行方式了。”

“那你還對他用混淆咒？”

“後面還有強制訓練時間，這隻是一點小調整，噓！”

“所以你可以開車了？”

“理論上要到17歲參加考試，不過那不重要，重點是還有……”

“摩托？”西裡斯眼睛亮了起來。

很快他失望地看着林月選中一輛輕型摩托，“16歲隻能買這種。”林月一本正經地回答。

“哈雷FX 1200 Super Glide，71年生産，搭載 V 型雙缸發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