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奇怪的是,強硬提出調換寝室要求的竟然是那個室友,聽說他到現在還在到處诋毀馬修呢。
另一邊,提摩西·德雷克也因其特殊身份和某種程度上社會實踐的需求,向學校報告過沒辦法經常住校。
或許學校是出于人文關懷或者社交需求之類的考慮,也可能單純因為本科階段的馬修曾是瓊斯教授最喜歡的學生,而現在提姆成了他的學生。
總之哪怕年級和專業各不相同,提姆和馬修還是住到了一起。
眼神很正常地掃過幹淨整潔的寝室,提姆的視線很快被馬修的電腦屏幕吸引。
“你對蝙蝠俠感興趣嗎?”
電腦屏幕此時正對着門口,上面清楚顯示着一個漆黑模糊的身影,還有哥譚上空時常亮起的蝙蝠燈。
馬修的手此時剛好摸到了椅背,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恰好擋住了屏幕,左手并沒有放在點顯器上:“不算是感興趣,隻是偶然打開了。”
提姆沒主動跟人讨論過蝙蝠俠,現在卻莫名想知道他這位正讀JD的室友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于是他主動提起:“我倒是在網絡上看到很多說法,有說這類義警的存在是對律法和政府的蔑視,也有的對他們多加誇贊,好像每個都有點道理。”
“你是怎麼認為的?”
馬修曾經作為夜魔俠時遇到過所有蝙蝠俠遇到的輿論,也被公衆批判或感謝,但每當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夜魔俠時,他總是以反對的态度來回應的。
現在不是談夜魔俠。
而是讨論蝙蝠俠。
馬修并不打算真正發表什麼看法,他隻是略帶笑意地回答:“如果我是警察或者檢察官之類的,大概希望哥譚沒有義警吧。”
但某個事物的存在總有其道理。
就好像是供求關系,有需要,才有供應。
哥譚需要。
因為蝙蝠俠的存在,馬修已經盡量勸說自己,那些隐秘的不公有人在管,城市有人在守護,無辜的人有所依靠……這也正是他曾經持續關注蝙蝠俠的一部分原因。
馬修戴着墨鏡,臉上的微笑已經不知不覺收了回去,就連垂在身側的左手都攥緊了一刹。
可惜他正背對提姆,于是提姆看不到他面色嚴肅,嘴唇緊繃的樣子。
提姆并不為馬修的看法沮喪。
“确實,很多人都這樣認為。”作為話題當事人之一,他已經不會被這種帶着否定色彩的評價影響了。
他隻是很自然結束了這個話題,沒再談起義警或者蝙蝠俠:“說起來,你的嘴角是受傷了嗎?”提姆一邊問,一邊從自己的櫃子裡翻之前随手扔進去的傷藥。
馬修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以丢失視覺為代價,獲得了超強的聽覺、嗅覺、觸覺還有味覺。
這些能幫助他在看不到的情況下構建周邊世界,但同時,對于被加強過不知道多少倍的觸覺來說,純棉的衣物和床單已經像是砂紙一般時刻刮蹭着他的皮膚,更别提身上結結實實受的傷。
撞擊傷和利器劃傷已經讓他全身發痛,因此他很難從全身疼痛中注意到嘴角微不足道的小傷口。
“不小心磕到了,”馬修隻好這樣解釋。
好在他是個盲人,磕磕碰碰總是在所難免。
提姆很難想象盲人的生活,不用猜也知道并不好過,尤其聽說他的室友從小就是個孤兒,孤零零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因為殘疾的原因,哪怕相貌出衆也從沒人想過收養他。
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有些敬佩他的室友。
即使身帶殘疾,卻沒有怨天尤人,反而克制又努力,自信、溫和又堅定。
馬修·默多克活該被人喜歡。
“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嗎?”或許能想辦法拐去給布魯斯打工呢,提姆一邊翻沒怎麼整理過的櫃子,一邊随口問着。
不過剛開口問出這句話,他就猜到了可能性不大,馬修·默多克已經在讀JD了,大概率是想要成為律師吧。
馬修并沒有直接回答提姆的問題。
他想像曾經那樣,成為一個幫助無辜者的律師。盡管這并不符合職業上的要求,但他的确這樣想,同時也打算這樣做。
隻是他發現他已經等不及了。
他總試圖說服自己不必再次戴上面具。
這裡不是地獄廚房。
這裡已經有蝙蝠俠。
但幾年間時刻錘煉的身體,跑遍城市每一條街道努力熟悉的地形……某個雜貨店買回來的随處可見的能遮蓋到鼻梁之下的黑色針織帽,網絡購物時下意識買回來的便于隐蔽的黑色衣物……
每一件似乎都在說——他沒辦法放下。
确實。
有些責任一旦背負,除非死亡,再沒什麼能讓它停止或者中斷。
至少馬修沒辦法。
那些日日夜夜響在他耳邊的無助哭喊,他已經沒辦法等到再次成為律師時去管,于是當他的身體做好準備時,他的心就無法繼續克制。
或許就像曾經他祖母說過的:小心默多克家的男人,他們的身體裡藏着惡魔。
哪怕他身上的骨血盡數換過一輪,但靈魂還是一模一樣的那一個,他依然有并不溫和,并不寬恕,染着罪惡,帶着暴力的另一面。
他注定成為Daredevil。
“找到了!”在櫃子裡翻了很久的提姆終于翻出了藥膏,“差點要以為我根本沒有把它留在這兒呢。”
馬修隻是一直聽着提姆在翻找什麼東西,并沒有特别注意。
但他現在聞到了藥味。
很顯然那是找來給他用的。
糟糕的是,不止是藥味,他還聞到了手臂上傷口裂開流出的血腥味,以及手指輕撚衣袖時清楚感覺到的溫熱和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