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鏡的話充滿了誘導性,視線勾纏交織,五條悟的心高高懸起。她停頓時,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他盯着她的紅唇,就如同一個被綁在斷頭上的有罪之人盯着頭頂懸着的斬首利刃。
繩索斷裂,利刃随着宣判聲落下,但斬下的是清水鏡自己的頭顱。
清水鏡的眼底流露出一種捉弄他人得逞後的笑意,摁在他肩頭的手被主人利落地收回。她指了指自己:“吓到悟了嗎?其實是我啦。”
五條悟的心髒在不斷墜落的軌迹上刹停,還未完全松下的一口氣卡在半空,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檐下挂着的風鈴叮當作響,風中裹挾的芍藥花香令人熏然欲醉。今天是個好天氣,也應當是個惬意的午後。
與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的五條悟擦肩而過,清水鏡走進了庭院之中。
“鏡要去找妹妹了嗎?”
在她即将跨出院門時,詢問聲從身後響起。五條悟在她的身後跟了兩步,但不知為什麼還是停在了原地。
清水鏡沒有回頭,隻是背對着他擺了擺手,然後走出了門。
那股風一直跟着清水鏡流出院門,吹向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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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球線糾纏在一起被風越卷越遠,小清水鏡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目送氣球飄向天邊。自從剛才雨停之後風就好像變得大了一些,她站在原地,分辨不出風吹來的方向,隻覺得它們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湧來。
小清水鏡盯着飛遠的氣球出神的樣子落入了夏油傑的眼中。明明隻是氣球飛走了而已,偏偏她看起來相當無措。
怎麼看都隻是個寡言的孩子,和那個一拳揮在他鼻梁上的清水鏡簡直判若兩人。
到底是怎麼長成後來那副樣子的呢?
揭開秘密是人類根深蒂固的沖動。就是最不好奇的心,也會為即将得知他人的秘密而悸動。
夏油傑俯身,把自己手中的氣球捆到了小清水鏡的手腕上。細線纏繞,他留出一小部分空隙然後打了個活結,“既然已經飛走了,就不要再想了。”
在他打結的過程中,小清水鏡一直專注地看着他。她保持着擡平手腕的動作,看了一會兒他打結的動作後,忽然開口說了一聲謝謝。
這是很普通的對話,他提供幫助,然後她說了謝謝。但夏油傑卻有一種其他的感覺,這句謝謝似乎并不是為了謝他的氣球。
他想再說點什麼,但小清水鏡帶着手腕上的氣球跑開了。
兩隻巨大的小貓形狀氣球懸浮在頭頂的上空,她輕盈的像是馬上要被氣球帶着起飛。
夏油傑朝着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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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顔六色的氣球從牆頭墜落,擠擠挨挨的一大片碰撞到一起又散開,像一片浮動的雲。
清水鏡牽着這些氣球落地,走在院子裡時如同在雲海裡穿行。
老樹撐開的枝幹将陽光截斷,細碎的光斑灑落在少女的眼皮上。熱風卷着發絲翻騰,樹葉摩擦的沙沙聲反而襯得這個角落更加靜谧。
近鄉情怯的情感是從腳底生出的藤蔓,細細密密地纏繞在清水鏡的腳踝上。她站在原地,長久地凝視着樹下沉睡的人。
但這一刻注定不能長久。
她終于擡腳來到樹下,伸手觸碰到了那小小的一團。
臉頰上細小的絨毛,微微翹起的鼻尖,就連醒來時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發生過改變。
小小的人轉頭望向她的方向,雙眸直直地看着前方。一點驚喜的笑意從她的眼角溢出,清水卷握住了清水鏡牽着氣球的手,“是姐姐嗎?”
無聲的雨滴落在裸露的樹根上,清水鏡的面龐潮濕,“是姐姐哦。”
小手順着她的手腕往上摸去,清水卷驚喜的表情慢慢擴大,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一點,“是長大的姐姐!”
清水鏡的心變得無比柔軟,她摸了摸清水卷的頭,“對,卷卷,是長大的姐姐。”
氣球在樹下樹蔭下搖曳,斑斓的身體上無數光點閃爍。這些漂亮的氣球完成了它們的使命,飛到了清水卷的手中。
她的笑聲蕩漾在整片院子裡,到處都生機勃勃。
清水鏡跪坐在她的身前,伸手捧住了清水卷的臉。灰白色的雙瞳在日光下近乎透明,裡面映不出任何色彩。
醞釀了許久的說辭,到這一刻還是會緊張。
她看着妹妹的臉,問出了她早在妹妹剛出生時她就應該做下的事,“卷卷,你想看見姐姐的樣子嗎?”
清水鏡買耐下心來,等待着是與否的答案。體内的咒力已經在沸騰,她幾乎屏住呼吸。
但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
清水卷松開了那些氣球,鮮豔的色澤朝着上空散去。在清水鏡錯愕的神色裡,她拉住了清水鏡的手:“我見到過姐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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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樂園裡排隊的人很多,過山車這裡更是人滿為患。
五條悟舉着兩隻甜筒穿過擁擠的人潮,來到正在排隊的夏油傑和清水鏡身邊。
他把一隻甜筒塞給小清水鏡,然後用空出來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夏油傑牽着清水鏡的那隻手的手背,“傑幹嘛這麼親密的牽着老子的未婚妻!”
夏油傑和清水鏡的組合本來就很引人注意,加上五條悟之後更是直接成了人群裡的焦點。
排隊的人原本還略微收斂的視線在聽到五條悟的話之後變得更加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