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多厭憎自己忽然爆發的紛亂思緒,面對那些薄薄的易碎的東西,她也隻能像往常無數次那樣重新打包整理好再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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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感到難受,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思考起這些事情,唯有一點是明晰的:活着,果然是很麻煩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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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太滑,她像是無防備地在攻擊下失去重心,然後一頭向地下栽倒,但還未等對面人松一口氣,洛亞芙尼就憑借高超的戰鬥意識做出了應對。她五指張開撐在背後,與肩頸形成一個三角形,左腿彎曲踩地以穩定住身體核心,而右腿夾帶着勁風狠狠地掃了過去。
對方匆忙之間算是做好了被擊中後遭受疼痛的準備,可等兩者真的接觸到後,他才發覺不對。洛亞芙尼把攻擊的弧度放得比原先低了很多,鞋面也巧妙地翻轉了角度,于是這一擊就直接從簡單的掃腿變式成勾拉腳踝的動作。
男人沒有防備地被拉扯得身形一晃。
她便迅速以伸出去的那隻腳作為支點,整個人如驟然合上的圓規般收回借力、逆時針旋轉九十度起身,左腿即刻從後往上斜踢出去!
手掌劇痛下,男人握住的撬棍砰然落地,在反彈後一路順着慣性滾出去好遠。
洛亞芙尼從不給敵人留片刻喘息的時間,瞄準向下些的位置再次踢出,而這次倒是被交叉的雙臂嚴實阻擋住了,但她也不慌,下一秒就收回腿,旋身橫刀劃了過去。
對方往後一縮頭躲開,見女孩還要不依不饒打下去,忙擺手投降,“不就是借用這地方個兩三天嗎,我們坐下來好好談,用不着非要打得你死我活的吧?”
聽不懂話的洛亞芙尼:?這人嘴裡叭叭的說的是啥啊。
也幸好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并不完全依托于言語。
看人家沒有再出招的意思,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的體力——打到現在剩的也不多了——理智重新上線,結合着克斯科敏銳的感官,停戰的信号成功傳到了大腦裡,她洩氣地把手插回外套兜,嘟囔了句,“好吧。”
但凡體力夠用,她肯定就把幾個人全打趴下了,徹徹底底的武力碾壓才足夠安全啊。
打開先前被自己關上的門,她比劃了個手勢讓挾持來的翻譯官趕快過來。
朗曼不自覺身子抖了一下,又用袖口擦去額頭上的細汗。進屋後還未坐下,他就已經在命令下開始為其盡職盡責工作了。
不過這事兒其實很簡單。
或者說,在足夠強的武力威脅下,很多事情都會變簡單。
看管這個小飯店的本就隻是幫派中地位不高的小喽啰,和上層的關系并不緊密,更何況他們與洛亞芙尼這厮打也确實打過了,就是發現打不過才投降了。
真的會死的可能化作步步緊逼的陰影蒙在心頭,他們對自己換了個臨時的新上司這件事欣然接受——反正對方訴求确實簡單,不過是想在這吃個飯睡個覺,又不是要去殺人防火。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朗曼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待遇,再看面前幾個被打敗的大漢,心中不由一陣暢快,可剛想狐假虎威做點什麼,就看洛亞芙尼拿下櫃子上的兩瓶果汁飲料,然後把其中一罐高高抛向了這邊。
他一怔,下意識兩手伸出去抓住了。
飲料是很常見的橙子氣泡水,看不出什麼,視野再度轉回到對面,他見女孩冷着臉對自己比了個模糊的口型。
一幕幕血腥的畫面随之在腦中回放,朗曼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頓時煙消雲散。
慫了。
“你說了什麼?”
克斯科将青年臉上表情的變化看在眼裡,但他這角度看不見洛亞芙尼自己的口型變化,于是便好奇問了一嘴。
[沒說什麼,是亂比的口型啦。你以為路邊随便一個人就能看出口型的意思嗎?]
洛亞芙尼誠懇表示自己在唬人玩而已。
[所以要吃點什麼?]
“暫時沒太多想法,而且在這種地方換人出來太醒目了吧,不咋安全。對了,你怎麼又問了一遍這問題,是沒聽見我之前的回答?”
[這個……]
克斯科不等她繼續狡辯——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在明知故問——忽然間一轉自己的态度坦白道:“但其實我也沒有回答過這個問題。沒猜錯啊,果然你前面是沒在聽啊。”
哈?
洛亞芙尼感到莫名其妙,不再搭理這貨,[我可給過機會了,是你自己不想點菜的。]
說完,她就一個人快快樂樂跑菜單那邊看起了各種各樣的菜品照片。
待勾選完畢,女孩坐到靠窗的一張椅子上等待晚飯端上桌。
片刻後,她聽見店内主廚在操作間大罵:“你們這幫家夥,又沒骨折又沒中彈的,不過來幫忙備菜是想偷懶還是怎的?”
“哎呀,别催了,就來了。”
話語聲此起彼伏,兩三個在牌局裡輸掉的倒黴蛋掀起簾子進到後廚。
廚具互相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
遇熱融化開的黃油味濃極了。
從店内幾人選擇的位置上看,兩波人坐得可謂十分壁壘分明,一看就知道哪邊是不熟的客人,哪邊是熟到能稱兄道弟的老闆朋友。
但洛亞芙尼挺喜歡的。
起碼在現在這個點,在碩大的夕陽掀起猩紅巨浪淹沒外界一切事物的這會,她很喜歡這樣冷清的氛圍。
手指劃過帶油漬的桌面。
她像一個真正的客人于日落時分進到這間小店,等吃完了晚飯,就會背上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