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久真再次睜眼時,發現天已經亮了。
發生了什麼?
他有些遲緩地想起來,被塞進黑車後沒多久,他就被五條弄暈了。對方下手挺重,他現在渾身酸痛,像剛從兩百級台階上滾下來似的。
再一看,系統界面還在,但生命值掉到了8。
可想而知他昏迷的時候遭遇了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四周,發現自己仍坐在汽車後座,車窗外攔着一道警戒線,警戒線後,是一所J國小學的校門,校門内空無一人。
警戒線前,五條和伊地知站在陽光下,正在低聲交談。
“……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通知……協助?”伊地知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然後是五條的聲音:“哇,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伊地知?”
“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您……術式……飛機上也一直守着……幾十個小時……”
後面的内容鶴見久真沒有聽清,他看見五條擺手,轉身朝車子走來,聲音越來越近。
“沒問題啦,我們不是還有這位神秘的反派先生嗎?他肯定會對我負責的。”
高挑的青年“唰”地拉開車門,微微俯身,沖鶴見久真露出一抹“親切”的笑容,陽光在他的白發上泛起冷冽的光。
“對吧?邪惡的陰謀家先生。”
鶴見久真:……
“這是哪?”他放棄反駁,不太抱希望地問。
“是特意為你準備的表演舞台喲!”
鶴見久真:……
明明是墳場還差不多。
“系統能消滅怪物……我是說咒靈嗎?”他虛弱地在腦海中問。
【抱歉宿主,咒靈必須用咒力才能祓除,我是經紀人系統,無法提供此類服務。】
“……那我能使用咒力嗎?”
【很遺憾宿主,隻有咒術師才能使用咒力,您先天條件不足,無法成為咒術師。】
好極了,竟然還是基因決定性職業。
“如果五條要殺我,你有辦法阻止嗎?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封存他的咒力,部分原因也是為宿主的人身安全考慮呢。】
系統的聲音聽上去竟然有兩分委屈。
【如果宿主死亡,我隻能另外尋找别的宿主了。】
也就是說,就算現在五條把他的脖子擰下來,系統也沒有辦法。
真是前途叵測,黯淡無光。
頂着五條充滿壓迫性的“目光”,鶴見久真硬着頭皮下了車。
周遭的人員似乎都被疏散了,目之所及,隻有伊地知站在旁邊,目光緊緊跟随他移動,滿臉戒備。
“五條先生,這家夥太危險了,要不還是考慮申請增援吧?而且,裡面的咒靈有變異成特級的傾向,您現在的……”
“閉嘴伊地知。再啰嗦的話,等着被我掌掴吧。”
“掌、掌掴?”
趁着伊地知渾身一僵,嘀嘀咕咕什麼“果然,人太久不睡覺是會暴躁的”之類的話,鶴見久真抓緊在腦中問系統另一個問題。
“我和你能解除綁定嗎?單方面或者雙方協商?”
【不能。除非宿主死亡,否則無法以任何方式解綁。】
很好,看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帳’我來放。你撤到遠點的地方等。”五條對伊地知道。
伊地知看上去一副胃痛的樣子,目光轉來轉去,欲言又止,但終究隻是點點頭,轉身拉開車門,啟動車子離開。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伊地知離開後,五條低聲念了一串咒語般的話,鶴見久真擡頭,看見一個黑色的罩子,正以學校上方為頂點,緩緩降下。
和他之前在M國見過的一樣。
“你果然看得見‘帳’啊。”五條悠悠道。
什麼意思?鶴見久真沒明白,隻能繼續敲系統。
【宿主,‘帳’是咒術師為了不影響普通人生活而設的,放下後,普通人看不見‘帳’,也看不見‘帳’裡發生的一切。】
懂了,他不是普通人的證據又增加了。
債多不愁,鶴見久真很平靜,他連五條的咒力使用都能影響,還有什麼他做不到的?
事已至此,他很清楚,他已經上了五條黑名單,就算他立刻讓對方的力量恢複正常,對方也不會放過他的。
“走吧!”五條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單手摟住他往裡走。
這次,鶴見久真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手臂的重量。
他的身體仍很虛弱,肋骨的痛感尤其明顯。
即使風和日麗,他也能感受到,前方平靜的學園裡蟄伏着可怕的危險。
“您是覺得,我死了,您身上的限制就會解除嗎?”他目視前方,輕聲道。
兩個人挨得很近,他相信對方能聽清。
“嗯,好像是有這種可能呢?”
“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我死了,這種限制仍然無法解開?”他順着對方的話道。
“嗯?你在威脅我?”危險的語氣。
身邊的人忽然側頭,幾乎碰到鶴見久真的臉,但他沒有閃避,依然目視前方。
“是,畢竟我還想活着。”他坦誠道。
從後方看,他們的影子幾近重疊,如同一對親密依偎的情人。
五條沉默片刻,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麼,這位誠實的經紀人先生,能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嗎?”
真實目的嗎……
鶴見久真望向前方,目光落在一株落光枝葉的櫻花樹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想給她一個獨立、光明的未來。”
他的聲音很輕,又很堅定,像冬日的風,穿過櫻花樹的枝幹飄遠。
這幾乎是句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但不知為何,五條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松手,放開了他。
那種無形無聲,卻又無法逃離的殺意,淡了些許。
“其實您能看出來吧?”鶴見久真注視對方,冷靜道,“我身上可能是有一些秘密,但我不是咒術師,也沒有受過什麼專業訓練,别說對付咒靈,兇殘點的街頭惡霸,我大概都打不過。”
“嗯。”五條站在原地,毫不客氣地點頭,“你是挺弱的。”
鶴見久真:……
“總之,”他掰回正題,“眼下的情況,我認為我們都需要時間理清楚,您把我扔給咒靈,并不能解決問題,可能還會使問題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