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柔柔側頭,道:“妹妹發誓沒有想要害我?”
寶钗指天立誓。
女人又道:“那你媽媽和哥哥要害我,你幫不幫我?”
“我當然是幫嫂子的。”寶钗木然道。
女人破涕為笑,“有妹妹的話我就放心了,如此也不枉我替妹妹要來家裡的賬冊。妹妹可要好好掌家,千萬别讓你媽媽和哥哥拿着銀子去請什麼假和尚真道士,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要知道我生起氣來,就要病倒,一病了,不吃幾個人的心肝就好不起來。”
寶钗自然又說了一番好話,女人才放過她。
見女人不追究了,寶钗才低頭,看向手中抓着的賬冊,默然無語。
她實在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這樣的。
父親去世後,一切都變了。往日和善的親戚個個變成豺狼,對他們家虎視眈眈,哥哥還不争氣,擋不住人,又無父親管束,整日跟狐朋狗友玩樂,母親一味溺愛,直到哥哥被人做局套了不少财産。眼看着再這麼下去,家裡要給哥哥敗了,媽終于醒過神,變賣了部分家當帶着他們來京城投靠舅舅。
誰知半路接到消息,舅舅升官調離了京城,他們又不能回金陵,更需要有權勢的靠山震懾薛家族人,媽便改了主意要去投靠姨媽。
這回沒再出變故,本來是好好的,結果路上哥哥非要到處閑逛,然後便見到了這個女人,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茶飯不思,撒了七百兩銀子從拐子手裡把人買回了家。
從這個女人一到家起,他們家就再也不得安甯了。
可是......寶钗摩挲着賬冊,自女人來後,别的不說,哥哥因為懼怕她安分了許多。
寶钗心中矛盾,她既怕女人,又隐隐希望她能一直這麼管束着哥哥,威脅也好,恐吓也好,隻讓他不再惹禍,惹媽傷心就好。畢竟這人雖然陰晴不定,總把吃人挂在嘴邊,但也沒見她真傷人性命。
女人看着寶钗變幻莫測的神色,臉上笑吟吟的。
她碰上的這一家子人,老的不辨是非,男的又慫又橫,隻有最小的一個有點意思。明明最年輕,卻是最立得住的。
就是要這樣膽子大有成算逗起來才有趣,一吓就跑了,她無聊的時候上哪兒去找樂子。
女人翹起腳,哼着幾句江南小調,被擋在路上不能前行的悶氣一掃而空。今兒她真高興,找個空子再打一頓薛呆子助助興才好。
路上有段日子沒收拾他了,那慫貨膽子好像又壯起來了。
薛蟠躲在薛姨媽的馬車上,冷不丁打了寒顫。薛姨媽心疼地摸着他的背,“我的兒,你身上又疼了?那個妖精也忒狠了。”
薛蟠忙拉她,哭喪着臉道:“媽你小點聲,保不齊她又聽到了我再挨一頓打。”
薛姨媽連忙噤聲。
兩人小心翼翼貼着車壁聽了聽動靜,沒聽到那女人過來,皆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那個煞星什麼時候會冒出來,母子倆連抱頭痛哭都不敢,生怕會惹着她。
薛姨媽小聲道:“快了快了,等見到你姨媽,你姨媽一定會幫你的。”
薛蟠沒那麼樂觀,他媽和妹妹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
發現自己買了個什麼人回來之後,他不敢找女人麻煩,就偷摸去找了拐子出氣,但是拐子死了。
他看着拐子的屍體被擡出來,被掏了心,死得極慘。
薛蟠當時就吓傻了,跌跌撞撞跑回家,做了好長一段時間噩夢。他認定拐子的死是女人幹的,更不敢忤逆她。
實在是前段時間被打多了,他才生了要找道士收妖的心。其實剛跟媽說完他就後悔了。
試一試吧,薛蟠心道,京城近在眼前,試一試也不虧。要是不成,他就徹底認命了。
薛姨媽母子的心思女人不知道。
“嘶~”她探了探信子,發現了有趣的事,扭着腰遊到窗邊,往天上看了看。一群石燕在空中盤旋,空中籠罩着普通人看不到的青黃之氣。
“啧啧~”她朝寶钗招手,“妹妹過來,嫂子帶你看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