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見撫本能反射一般後退了一步。
他拿着房卡的那隻手痙攣了一下。
貝爾摩德疲憊的閉了閉眼。
她雖然知道,那位先生設下這一個局,最本身的目的,就是讓她跟瞿麥離心。
但貝爾摩德了解春見撫,所以她知道,那個溫柔的人大概率不會怪她。
也正是因為如此,貝爾摩德才更感覺煎熬。
而如今,如果再不去引爆,恐怕除了那位先生的本意,還是主動給他遞上了拿捏春見撫的把柄。
她咬牙,看着已經往樓上找去的人流,對着頻道發号施令。
“狙擊手,引爆。”
春見撫不可置信的瞬間擡頭看向監控的位置。
貝爾摩德明知道春見撫看不見她,但還是下意識的别開目光。
兩個狙擊手都下意識尋找起了五樓那個所謂的引爆點。
綠川明指尖搭在扳機上。
這是爆炸。
而根據耳麥裡傳來的訊息。
恐怕如果利用子彈即時引爆,那裡面負責最開始手動引爆的亞圖斯……
不同于蘇格蘭威士忌的優柔寡斷,黑麥在聽清楚指令的那一刻,槍口就已經對準了引爆點。
黑色長發的男人,下意識想起了八年前那場讓他刻骨銘心的爆炸。
同樣的開槍。
同樣的沖天的火光。
而他,也是同樣的劊子手。
這一次爆炸,你還能活下來嗎?
子彈穿破風聲破空而出。
綠川明下意識擡頭看向那個方向。
又一次、又一次被諸星大搶先了。
而也是子彈穿破玻璃的同時,春見撫就已經聽到了危險來臨的聲音。
他下意識抱起那個小孩,扭身往反方向跑去。
春見撫動作利落的沖進洗手間,用手肘撞開玻璃。
而也是同時,強大的沖擊力個吞噬着空氣的火蛇也席卷而來,幾乎是貼着春見撫的身體把人扔出了建築。
轟隆。
巨大的爆破聲和震顫頓時引來了無數的恐慌呻吟和尖叫。
而春見撫也在感受到熱浪的那一刻,下意識用身體護住了懷裡軟軟的小朋友的身軀。
他又不會死。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
春見撫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用手肘撐起身體,去查看小孩子的情況。
那孩子呆愣愣的看着天,好像是被吓傻了,這才慢慢有了反應。
他臉頰上有着煙灰,身上的布料被撕破擦傷,應該是感覺到了痛,縮在春見撫身下大聲哭了起來。
嘀嗒。
有暗沉的紅色滴落在了小朋友臉上,他哭得更大聲了。
春見撫茫然的用指尖擦去小孩臉上的血漬,想要說點什麼,但一股濃厚的鐵鏽味道很快吞沒了他的意識。
好像有點疼。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側肋的位置。
有硬物穿破皮肉,戳破布料刺了出來。
春見撫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肋骨,折斷的肋骨。
他也終于明白過來。
那孩子可能不是疼。
隻是單純的,害怕現在的他。
一縷血色順着他的額角緩緩流下,逐漸遮蔽了他的視線。
是啊,不老不死的怪物,又怎麼會有人不害怕他呢。
“亞圖斯!”
一抹金色似乎向他的方向跑了過來。
過度的疼痛麻痹了春見撫的神經,讓他遲緩了許久才意識到。
是零的聲音。
……
與此同時,組織基地深處。
剛剛從醫療室出來的老人,鼻子上架着吸氧管,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
他身後的黑衣人一言不發,隻是沉默着将他推到卧室,然後把人擡到床上。
但下一秒。
那個剛才還安詳的老人,忽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他已經布滿老年斑和皺紋的手,狠狠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皮肉,凄厲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他猛地一腳踹上身邊人的胸口,但因為太過腐朽的身體,讓他自己反而崩潰的抱着腿在床上狼狽的翻滾起來。
而那個服侍他的黑衣男人也終于反應過來,立刻連滾帶爬的跪在床邊,頭也不敢擡。
老人的叫聲還在繼續,極其具有穿透性的折磨着每一個人的耳朵。
但無論是門外的守衛,還是路過的人,全都低着頭快步離開。
全部低眉順眼的假裝沒有聽見。
畢竟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主動過去被當成出氣筒。
像是終于緩過了那股最猛烈的痛意,老人忍耐着渾身的疼痛和燒灼感,勉強坐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肺和呼吸道已經被煙和火狠狠灼燒過了一遍,連呼吸都帶着痛。
尤其是側肋的位置,有種仿佛被人活生生開膛破肚的疼痛感。
腿也已經失去了知覺,簡直變回了他最苟延殘喘的時期。
烏丸蓮耶那雙狠戾的眼睛充斥着幽暗的神色。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而聲音也陰冷沙啞的不像話。
“春見瞿麥!”
他狠狠喘了一口氣,轉頭吩咐身邊的人:“讓那個……不,讓貝爾摩德來。”
“讓她完成任務後,立刻來見我!”
……
春見撫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煥然一新。
那些讓他有些恍惚的傷口,也早已愈合,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也就是這個時候,春見撫才能确認。
他确實是在那場爆炸中,已經死過一次了。
似乎是已經“睡”了太久,他睜開眼的時候,被陽光刺得恍惚了片刻。
那雙紫羅蘭顔色的眸子,在茫然一瞬之後,才緩緩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也就是在他下意識擡手想要遮擋眼前的光亮時,春見撫意識到:
自己的手被束縛住了。
那是做工相當柔軟親膚,卻一時半會确實無法掙脫開的材質,韌性極高,硬度卻不大。
打造成了手镯的形狀,牢牢的箍在了他的手腕上。
而同樣材質的鎖鍊被同樣牢固的固定在了床頭,延伸出的長度也不過夠他做一些基礎動作。
他愣了一瞬。
而後下一秒,春見撫就已經動作快于大腦,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被子。
果不其然,他的腳上也帶着同款的鎖鍊。
春見撫保持了高質量的沉默。
那老東西終于瘋了嗎?
他久違的大腦宕機了片刻。
然後開始思考,他到底是怎麼淪落到現在這個下場的。
春見撫慢半拍的意識到。
哦,是那個跟他強行契約的老東西,又被這次爆炸弄的痛死了吧。
想讓他别再出去作死,這才忍無可忍的把他鎖起來了。
春見撫擡手研究了一下手铐的材質,思考了一下如果強行打開它,老東西會不會惱羞成怒。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确認了這破地方隻有一扇門,連窗戶都沒有。
光源全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無影燈支撐,牆面櫃子和床鋪,都是如出一轍的白。
春見撫看了眼那幾個攝像頭,忍不住咋舌。
恐怕那會閃着紅光的攝像頭,就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顔色了。
他又不合時宜的歪了思緒。
如果他在這裡,那宮野志保和宮野明美怎麼辦?會換監護人嗎?
那個可愛的小小姐會哭吧?
明明自己走之前還跟她保證的好好的,一轉眼人就被關起來了。
這樣想着,春見撫忽然聽見了門口傳來的響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