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了和琴酒的内部通信。
冰酒:我要生氣了。
十六夜明音吐了口煙圈,未來的不确定性讓他感到……恐懼,他隻能告訴自己,琴酒不是生活的全部。
仿佛來到了新的世界,警校的夜晚很安靜,隻有間歇性響起的不知名鳥鳴混雜着行人的吐息,不遠處,是成片盛開的櫻花,如薄紗般的月光打在風中。
琴酒在的時候,他好像從來都不會在意身邊的風景。
他想到熟悉又陌生的波本和卷毛小警察被打掉的那顆假牙,想到食堂裡讨人厭的家夥和難吃到反胃的飯菜,想到有人多管閑事幫自己受罰,熱情得莫名其妙。
其實卧底也沒什麼不好,貝爾摩得說得對,人生就是應該不斷去體驗,不斷接受新的事物……
嗡嗡。十六夜明音聽到了手機的震動聲。
琴酒:什麼事?
才怪!十六夜明音迅速将貝爾摩得的話語抛在腦後,在對話框裡輸入信息,然而裡面的短信還未編輯完成,對面又發來了一條。
琴酒:五分鐘。
手機持續震動,十六夜明音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什麼事?”琴酒率先開口。
“你說呢。”十六夜明音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想法。
“……”他聽到琴酒拿出了打火機準備點煙,又罵了句,“蠢貨。”
十六夜明音開始笑。
“大哥!大哥”電話那頭,是伏特加的喊聲,“我們的人被發現了!”
十六夜明音得寸進尺道:“在做什麼任務,所以是什麼意思嘛。”
“一群廢物。”是衣物摩擦的聲音,緊接着又出現了伯●萊●塔拔栓的聲響,琴酒道:“義井組的人黑了底下一批貨。”
“這樣啊。”熄了煙躺回床上,十六夜明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将手機放在牆邊立好,又把耳朵靠近,在琴酒輕微的呼吸聲中閉上了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Boss不允許你和我聯系,但你想和我打電話,對不對?”
“大哥!大哥!大哥——小心啊!”是槍聲和伏特加的喊叫聲。
“閉嘴!”仿佛看到琴酒皺眉的樣子,十六夜明音笑出了聲,不想再糾結,畢竟雙方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他随意換了個話題,“基安蒂和科恩把朗姆的房子燒了,我給了他們詳細的地址,炸藥是貝爾摩得友情贊助。”
“那她從非洲回來的日子要推遲了。”琴酒斷斷續續地開槍,聲音毫無波動。
心情還不錯嘛,十六夜明音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有機會要不要一起去寺廟拜拜啊,去去晦氣,感覺最近很倒黴。”
“浪費時間。”
“昨天看到兩隻警犬...打架,把牙齒打掉了,你說裝假牙要多少錢?會不會很痛啊?”說起警犬的時候,十六夜明音的聲音有一瞬間的中斷,但他很快又若無其事地說了下去。
“不知道。”琴酒察覺到了這段暫停。
“這周不許出校,隻帶了幾包煙過來,還沒抽完就感覺煙瘾要犯了。”
“抽完讓人送。”琴酒簡略地回複,應該是在躲避子彈準備撤退。
十六夜明音唇角止不住地上揚,忍了又忍,想要惹琴酒生氣的念頭還是戰勝了理智,“不是不讓随意聯系嗎?”
“滾。”
“大哥這邊!快上車!”刺耳的刹車聲響起,伏特加降下車窗。
“閉嘴。”
十六夜明音将頭發在食指上繞作一團,聽着電話那頭時不時傳來的槍聲,待響起了保時捷發動的聲音,他才繼續說道:“食堂的飯菜比你做的還難吃。”
琴酒又往車後開了幾槍,“你想死嗎。”
一時無言,月光照進了十六夜明音的眼睛,“所以什麼時候才能吃到呢?”他快要将身體完整地蜷縮進牆角。
“都好久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三個月前你去訓練營挑選新人,我們隻打了個照面,後面我去找你你又走了。”
青年咬唇,猶疑着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你可能覺得三個月不算什麼,但是……”
“我要去美國出差。”琴酒言簡意赅,十六夜明音沉默地挂斷了電話。
一閉眼,青年的腦子裡就亂七八糟地冒出了許多事,等到好不容易醞釀了幾分睡意,手機屏幕倏然亮了起來,黑暗中刺眼的光亮被十六夜明音察覺。
淩晨兩點四十五,困頓地青年拿過手機,暈乎乎地睜眼,發現是來自琴酒的消息,隻有短短兩個字:盡快。
好吧,看來是任務結束了。十六夜明音維持着手機攤在掌心的姿勢,徹底進入了夢鄉。
……
這是冬末的最後一場雪,自那天起下了三天三夜。
琴酒站在不知名的墓碑前點煙,又任憑香煙燃盡,煙灰落到潔白的雪地。
“大哥,查出來了,殺害……的是莫吉托。”伏特加聲音哽咽,沉重地在墓碑前低頭,同琴酒一起哀悼着什麼。
“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他的心裡湧起了一陣悲哀。
“她人呢?”琴酒抽出最後一支萬寶路點燃,空蕩的煙盒連着花和一些文件被燒了個幹淨。
“暴露後被警察解決了,她的屍體被波本帶了回來,現在放在她母親的……”
“帶過來燒了。”
“是。”
誰也沒再說話,離開時,白色長發的男人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把手槍。
……
琴酒……還活着嗎?
太好了。
十六夜明音的思緒漂浮在空中,距離地面越來越遠。
他聽到了自己的渴求和歎息,聽到了朗姆的慘叫和基安蒂的大笑,聽到了伏特加略帶顫抖地和琴酒說了些什麼,他聽到有人在狂歡,有人在痛哭,然後,他聽到了——
“十六夜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