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搖曳,燈火破碎,萩原研二看到的是一雙支離渙散的瞳孔,它們的主人已經流不出眼淚。
原來這就是他沒能追上去的那一夜。
原來這就是他未遇見的十六夜明音的過往。
心髒開始抽痛,血液停滞冰冷。萩原研二在十六夜明音逐漸模糊的視線裡察覺到了自己的顫抖,他将濕潤的發埋進青年頸間,于是消沉苦澀的氣味順着鼻腔在男人記憶深處留下錨點。
“十六夜。”
不同以往的稱呼被一次次喚起,十六夜明音感受到萩原研二的心跳正隔着胸膛沉重而猛烈地敲擊着他的身體。
像是徒然從噩夢中清醒,十六夜明音恍惚回應:“研二……”
“十六夜。”一聲輕歎,緊緊擁住十六夜明音的男人微笑着将頭仰起:“受害者不應該過分苛責自己。”
指腹劃過青年的淚痕,萩原研二專注地凝視着夜空:“月亮沒有離開,隻是回到了天上,你一直在看着它不是嗎?”
“它自由了。”
“它在你的懷裡獲得了自由。”
蟬鳴與喧鬧的人聲重新響起,青年目之所及是皎潔的明月,月光在流淌的風中無數次輕撫他的眉眼。
有人在二十歲的凋零春日中随着過季花瓣墜落,卻在二十一歲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夏夜裡被他的朋友們接住。
自由。
有什麼在擁抱中溶解,十六夜明音閉上了眼。
琴酒遠赴他鄉,基安蒂了無音訊,孤身一人在未知的世界停留,無盡的恨與厭倦都說不出口。受傷的同伴,痛苦的回憶,消失死去的貓和命運般幼稚可笑的針對,他要因為一個活下去的可能選擇原諒。
十六夜明音經曆了太多太多,以至于隻是将壓在心頭的巨石推開都耗費了他的全部力氣。
“他累了。”萩原研二抱起昏睡過去的十六夜明音同怔在原地的松田陣平告别。
成長的過程始終伴随苦痛,但堅強的人總會在磕磕絆絆中到達彼岸。
這一晚,十六夜明音在朦胧中聽到了許多聲音,是那些倉促遇見的人在向他承諾,承諾自己絕不會成為他人生的過客。
而失散的部分也将以别樣的方式和他相見。
……
頭好痛,痛得十六夜明音睜不開眼。
肌膚濕熱黏膩,覆了層薄汗,十六夜明音艱難地動作着,卻引發了無法預料的連鎖反應。
前身被拉扯着向前,腰肢又禁锢在了原地,一陣溫熱纏繞雙腿,青年這時才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
清淺綿長的呼吸打在了他的眼睫,十六夜明音在熟悉的心跳聲中清醒。
入眼是萩原研二的唇,連睡夢中都保持着上揚弧度。偏頭是搭在十六夜明音腦袋上的勁瘦手臂,掌心向上壓住了青年漸長的發。
那麼身後……
腰間的束縛在恰當的時機拼命刷起了存在,十六夜明音意識到自己被同時擁在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懷裡。
一整夜。
肌肉泛着酸意,但還是要感謝他們讓他做了個好夢。
十六夜明音輕輕移動着自己身上的重量,起先不願驚動兩人的青年在一次次被摟緊中變得暴躁了起來。
“我……”十六夜明音握緊拳頭,聲音還帶着點沙啞:“我數三下。”他看到萩原研二動了動睫毛,呼吸也在不自覺間悄然放輕。
“三……”
“小明音,你醒了啊。”萩原研二瞬間松開了手,卻偏要裝作剛剛清醒的模樣打了個哈欠:“睡得還好嗎?”他聽到十六夜明音的一聲冷哼。
“二……”倒計時還在繼續。
小陣平。萩原研二咽了口口水,在十六夜明音“等會再找你算賬”的眼神中不着痕迹地踢了松田陣平一腳。
前方的力道驟然放松,松田陣平在微弱的疼痛中将青年一把摟進了自己懷裡,半夢半醒間,甚至還将十六夜明音翻了個面。
萩原研二:......
我努力過了,沒有用。萩原研二從鋪滿被褥的地闆起身朝後退去,給十六夜明音留好了充分施展拳腳的場地。
自求多福吧小陣平。萩原研二還是控制不住地幸災樂禍了起來。
“别哭,十六夜,别哭……”隻聽得松田陣平在十六夜明音的耳邊喃喃念叨着什麼:“我永遠在……”
十六夜明音握緊的拳頭便就此放下,心軟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