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玺心想,我哥不會給我好看的。
次日中午,李盡藍到家。
李平玺沖上去撒嬌賣慘。
“哥!姐她打我!當着全辦公室老師的面前打我!我真的不想再讀了!”
李平玺哭哭啼啼,又控訴了諸多謝欺花的罪行,從學校裡到銅鍋店。總之,相同的話大家已經聽了太多次。
“當哥的,你打算怎麼處理?”
謝欺花正襟而坐,作壁上觀。
李盡藍斟酌片刻才開口:“可以。”
李平玺面上一喜,耀武揚威地看向謝欺花,就聽見哥哥的下一句話。
“那你就回北京當孤兒吧。”
李平玺千算萬算,沒算到是這樣的結果。“……哥!”他的眼淚像水龍頭一樣,像洩洪,嘩啦啦地往下,“你怎麼……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養你像沒養一樣!”李盡藍冷斂着眉眼,“姐在外面風裡來雨裡跑,一公裡一公裡的給你掙學費,我在外地一節課一節課地教,每天備課都備到大半夜,你就是這麼回饋我們的?”
李盡藍小心觀察着謝欺花的臉色。
果然,當家人很滿意,示意他繼續。
“你呢,隻用讀書,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操心,為什麼放着這種好日子不過,要學我們出來打工?”
李平玺揪着李盡藍的衣袖,嗫嚅道:“我隻是……覺得讀書幫不了你們……我不想給你們添加負擔……”
“你的想法,我們都清楚。”李盡藍說,“隻是,我們誰都不需要你現在出來打工,你這麼小能做什麼呢?而且像我們這樣,掙的也隻是辛苦錢,你要好好讀書,以後才能掙大錢。”
李盡藍頓了頓,又看向謝欺花:“姐姐她也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覺得她太激進,她這麼做,也是為你着想。”
如此這般,一家三口唱紅臉的有了,唱白臉的也有了。李平玺非常受用。
“姐!哥!我現在就去看書!”
他風一樣背着書包回卧室。
謝欺花由身到心的舒出一口濁氣,又指了指卧室的方向,苦笑着搖頭。
“李平玺這種啊,就是需要有人督促才肯學!”李盡藍說出了她的心聲。
謝欺花被他善解了意,頻頻颔首。
“你弟要是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
後來的日子裡,這是她最常說的話。
此時,李盡藍卻隻是含蓄地笑了笑:“平玺隻是擅長表達情緒而已。”
謝欺花仔細地端詳着,擡手讓他到跟前:“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
“有嗎?我沒怎麼關注過。”
李盡藍為此喝了許多牛奶。
“真的。至少有兩厘米。”她又問,“劉海也長了,是不是又該剪了?”
“……應該是吧。”李盡藍說。
他在成長,這真令人感到欣慰。
“走。”謝欺花起身,“去理發。”
“把平玺一個人留在家裡……”
“你管他做什麼?”謝欺花睨他。
李盡藍跟着謝欺花出了居民樓。
“多久沒回來了?”謝欺花問。
“從一月底到現在,四個月了。”
“過得還好吧?沒遇到什麼問題?”謝欺花難得表露出如此的關懷。
“沒有。”李盡藍說,“下個月底就結課了,到時候把剩下的錢轉你。”
“都說了,你慢慢還,我不着急。”
“……嗯。”李盡藍瞥到她在笑。
他多問了一句:“在笑什麼?”
“笑你老實。又沒那麼老實。”
李盡藍低眉,不明白她是誇還是貶。
“說你在沒必要客氣的時候客氣。”
謝欺花:“說你客氣吧,當初突然來武漢,還把你弟留在我這兒,沒見過你這麼膽大的人;說你不客氣吧,給你錢也不要,什麼都要還,醫藥費也要還,學費也要還,還這麼見外。”
李盡藍不知該說什麼。
到發廊,他進去理發。
謝欺花站在一旁和理發師聊天,讓他把李盡藍的頭發修好看一點,不要把鬓角推得太短。
理發師說來來來剪刀給你,是你剪還是我剪,别教我做事。又送了謝欺花一次發尾護理,才把人給搞走了。
李盡藍剪完頭發,謝欺花也洗完了。
她眯着明亮的眼看他的新造型兒。
李盡藍沒由來的有些緊張。
“剪的還行。”她湊近些,眉還是如平常那樣微微蹙起,“就是鼻梁上怎麼老是有頭發?”
理發師說:“我擦過了,但他鼻梁太高了,我就沒見過這麼高的鼻子。”
“閉眼。”謝欺花接過紙巾給他擦。
輕輕的。
癢癢的。
可能是碎發,也可能是紙巾。
或姐姐的指尖。
“好了。”李盡藍聞言緩緩睜開眼。
“哎呀這麼闆正呢!”理發師掏出手機,“小帥,我拍一張當宣傳圖。”
“是我弟本來就闆正,和你有個幾把關系?你個死基佬!”謝欺花笑罵。
她勾住李盡藍的肩:“别給他拍。”
“诶!我不收錢啊!就拍一張嘛!”
謝欺花笑起來,笑得敞亮極了,李盡藍隻好跟上她的步伐。她個子不高,步子卻邁得很大,像步履生了勁風。
“你難得回來一趟,就在家裡多待幾天吧。”謝欺花說,“你弟雖然很鬧挺,但自打他去學校住讀了,我反而覺得家裡空蕩蕩的,沒人能說話。”
李盡藍心裡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