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沒有追究阿滿的失職,因為尚藥局當值的司藥和藥童都作證起火時阿滿在尚藥局,當然這是做不得主的證詞,真正原因是常遇開了口,而常遇開口一方面是因為阿滿的老鄉王永發托了人情,另一方面是在禀報案情以及善後的時候,報上來讓阿滿頂罪,但皇帝沒點頭。皇帝沒點頭并非是對阿滿有格外的關注,而是要拿阿滿小命的人以為皇帝對她有格外的關注,耿耿于懷借題發揮,皇帝已洞悉。
阿滿卻茫然無知,無心闖入了某些人的視野中。
天祿閣雖然地處偏僻,但裡面藏有曆代珍貴古籍,文淵閣建成後,将大部分書籍轉移到文淵閣,但天祿閣中仍存有部分書籍,而且都是孤本善本,一場大火,不少珍品被付之一炬。
皇帝特地命禦用監去清點整理。
四日後,禦用監掌印太監李福安經過仔細清點排查,将損失書籍清點出來,并且對天祿閣做了一次全面的整理,将現存書籍歸檔成冊一同呈上。皇帝先翻了現存的書籍名冊,點點頭,對李福安的差事表示滿意,又看了看損失的書籍名錄,一共八十六本,這名冊上連是否仍有存本,所在何處都一一标明,完全損失的有三十一本孤本,皇帝看完沒說話。翻完最後一頁,發現下面還有一本書,書名正是三十一本中的一本。
皇帝翻開,墨迹尚新。
李福安說道:“陛下,這一本書是看過此書的人寫下來的,奴婢已經請文淵閣張學士、李閣老和李大人三人品鑒過,他們三位大人曾經讀過此書,都說與原書相差甚微。”
“那幾人憑記憶回憶拼湊起來的嗎?”
“回陛下,是一個人,默寫出來的。” 李福安賣了個關子。
皇帝看他,說:“這人是誰?借閱過此書的不過那麼幾個,是江探花?”
李福安看皇帝有興緻,抿嘴自笑不答。
常遇說道:“你這人真是急死人了,賣關子賣到什麼時候去?”
李福安說:“這人在天祿閣當差,叫梁阿滿,是個宮女。”
常遇心裡咯噔一下,轉眼去看皇帝,看不出皇帝面色,心中暗罵李福安,為了邀寵竟來了這麼一下。
氣氛冷了冷。
李福安也是久在皇帝身邊伺候,知道他已經換了情緒,緊接着說:“據她說,她可以默寫出三十一本中的十二本……”
皇帝說:“倒是本朝的蔡文姬了,讓她繼續寫吧。”
“隻是天氣漸冷,天祿閣失火受損,而且藏書處不能用火,梁阿滿在天祿閣當差,不能離開,這天氣對她拿筆寫字都有影響,拖慢了進度。”
“你看着辦吧。”皇帝揮手讓李福安退下。
常遇留意皇帝神色,躊躇半天也不好開口。卻看皇帝已經開始批閱奏章,便強壓下心頭話,打起精神伺候。
梁阿滿的調離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常遇明白那個酷似謝玉山的女人對皇帝來說就是毒藥,可以從她身上看到所愛之人的影子,可也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愛人的永别的傷痛。李慈煊内心少有這樣的糾結。
夜深的時候,李慈煊在一堆奏折中翻出唯一一本不同類型的書,是一本《金剛經》,李慈煊将經書從頭翻到尾,不疾不徐,似乎在看上面的字,又像在遙想什麼。
李慈煊忽然問:“你見過她麼?”問完大約想到就是常遇把人領進來的,又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常遇斟酌了一下說:“奴婢見了她兩回,一次是去巾帽局庫房挑選帽子,一次是她來養心殿在搬一盆花。兩回見面都很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