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容章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你走吧。”雲容章兩眼一閉。
白濯羽滿頭霧水,追問道:“師兄你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
雲容章轉回身來,此時那假酒的酒勁已經完全在他的臉上顯現。他的臉頰上一片绯紅,眼神也迷離不堪,蒙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雲容章沉思片刻,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道:“并非我背後搬弄是非,隻是受你兄長所托,我必須提醒你一句。江家是滿門忠烈,忠志之士。但江冷音不見得對你真心。你若想與他共度餘生,還需謹慎。”
聽見“共度餘生”,白濯羽更是摸不着頭腦,完全想不到他在說什麼,疑惑地:“啊?”
雲容章别過眼去,冷聲道:“他對你的意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分明是看你無知,想要誘騙你。”
白濯羽一時心慌,不知他到底是喝多了還是那酒裡下了什麼摧毀人心智的迷魂湯,竟讓大師兄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她慌張萬分,暗罵師兄在這個關鍵時候掉鍊子。這銀紗樓表面上是一派祥和,實際上确實龍潭虎穴。
一想到要帶着神志不清還胡言亂語的雲容章逃出生天,白濯羽便眼前一黑。
“你說誰無知?”白濯羽不滿地嘀咕道,又擡起頭來辯駁,“她不就是在我懷裡哭了哭麼?讓你說得好像她把我怎麼樣了一樣。”
“他若對你沒動心思,為何會摟抱你?”雲容章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悲郁和委屈,“像……尋常人,牽你的手,你都要大鬧一場。”
白濯羽想起此前在城門前,雲容章拉着她回城中,阻止她去遺珠城。她在城門口借題發揮了一通。這事她自己都忘了,沒想到雲容章還記得那麼清。
“你當時說,牽手是隻有夫妻間才能做的事。我那天回去以後翻了很多材料,看了很多書。沒有一本書說,男子摟抱剛認識不久的女子是正當行為。”雲容章一口氣說道,聲音中帶着微微沙啞。
白濯羽登時一怔,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但梗在喉嚨中。
原來雲師兄是将小江認成了男人,以為她要輕薄自己,怪不得反應這麼大。
白濯羽還欲解釋,但她突然想起,以前師父教過她,千萬不要和喝醉了的人理論。
人在喝醉以後什麼話都不作數,無理取鬧,撒潑打诨,越反駁越讓人生氣。而且就算辯赢了,第二天早上一醒,他照樣什麼也不記得。
對付醉鬼最好的辦法就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像哄小孩一樣,什麼都不當真。
于是白濯羽暗罵一句假酒害人,然後無可奈何地柔聲道:“好好好,我們現在也是夫妻了。相公,你牽我的手好不好啊?”
出乎意料地,雲容章輕笑了一聲。他走到白濯羽面前,輕輕将她的手捧在手心裡,如捧至寶,然後柔和地挽起。
他在笑,而且笑得很滿足,眉眼彎彎,很開心的樣子。
白濯羽一直以為雲容章是個沒有感情的呆木頭,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師兄情感如此外露。
白濯羽心想,也有讓我看見你出醜的時候。得把這一刻記下來,明早上等他酒醒了狠狠要挾他,敲他一筆。這麼想着,她的心中湧起了些許複仇的快感。
于是她站在雲容章面前,故意将已經握在一起的雙手擡了擡,擡到二人眼前,調笑道:“牽我的手就這麼讓你開心?”
“嗯。”雲容章點頭道。
“你不生我的氣了?不對我說莫名其妙的話了?”白濯羽笑道。心想着,趁他神志不清,抓緊時間狠狠取笑他。
“嗯。”雲容章咬了咬嘴唇,克制地微笑着,但眼神已經神思蕩漾。
他向前走了一步,左手牽着白濯羽,右手卻突然伸出,像是等待一個擁抱。
“你不是說,沒有一本書裡講,男子摟抱剛認識不久的女子是正當行為麼?”白濯羽抓住了他的把柄,取笑道。
雲容章微微低頭,然後伏在白濯羽耳邊,低聲道:“書中也說,夫妻之間的話,做什麼都可以。”
白濯羽見到此情此景,激動萬分。
以前她看别人打架,她就是最愛拱火的那一個,唯恐天下不亂,就愛看血流成河。
現在雖說看不了人打架了,但是看看向來冷靜的師兄酒後失态,還是很爽的。
她已經忍不住想象明天一大早起來,她對雲容章講述此事時,雲容章羞憤激怒愧疚後悔無可奈何,又好聲好氣地求自己不要到處亂說的可憐模樣了。
“真的嘛師兄?”白濯羽故意拱火道。
“嗯。”雲容章已經完全沒有了作為大師兄的矜持,此時他發絲垂亂,聲音滞澀,眼神中的光明暗交錯。
可白濯羽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伏在雲容章耳邊,用暧昧的語氣低聲問道:
“那相公——想與我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