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從小到大她習武從未懈怠,明明很努力地攀上了武學巅峰,成為了所有人的驕傲,明明她從小到大與人為善,問心無愧,沒有幹過任何壞事——
可偏偏,偏偏天意讓她用不出來一點武力,天意讓她從小到大所有的努力全都化為烏有,天意讓她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此時雲容章的雙手仍然被綁縛着,但是白濯羽的手過來時,那雙手依然溫和地将她的手包住。
他偏過頭來,注視白濯羽,那慣常水波不興的瞳仁中死水微瀾,蒙上一層淺淺的水霧。
雲容章微微俯身,低聲對白濯羽道:“若我戰死此處,能換你一條生路麼?”
“你給我閉嘴。”白濯羽愠怒不已。
雲容章聽見白濯羽急切的語氣,神色有些許變動。他好像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帶着一半自嘲和一半滿足。
此時,鄭甯已經被朝廷軍擒住,被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一開始他還口中不斷謾罵,到後來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滿身傷痕地躺在沙地上,昏迷過去,生死不明。顔繁熙也被死死地按住肩膀,跪在地上,口中高罵,拼命掙紮。
白濯羽心痛如絞,但是來不及為此悲傷。她頭腦中一片亂麻,但是沒有辦法,她必須将這盤死棋救活,唯有她能做到。
不管誰先動手,隻要沖突爆發,必死無疑的就是她。
白濯羽不是不知道解決的辦法。這些人尚未認出來她的身份,隻要她将雲容章交出去,眼睜睜看着雲容章死,她自己就能活下來。
“若我命絕今日,以後的路,一定要走下去。”雲容章冷靜道。
白濯羽一直自認是個理智、有勇有謀之人。從前與師父下棋時,即使被殺得丢盔棄甲,僅剩最後一子,也敢犧牲一切,絕地翻盤。
此時此刻,她當然清楚,武林可以沒有送葬的大弟子,但是不能沒有她武林盟主。
作為盟主的她,理應以大局為重,舍棄掉一切無用的棋子,保住能活命的主帥。
此棋已經走到死局,唯有棄車保帥,斷臂求生。
但此時她不能冷靜,不能理智。雲容章不是她的棋子,是她身邊與她共同執棋之人,她無法舍棄。
作為盟主,她可以犧牲深陷死局的江湖弟子。但作為白濯羽,她無法犧牲她的師兄雲容章。
“你不是要阻止我,不讓我當武林盟主麼?你死了,任務怎麼辦?”白濯羽的心情無法平靜,越說越怒。
“蒿裡人歸天,人死賬消。我死後,你就自由了。”雲容章臉上的笑容一如往常。
“你給我聽着,我不會讓你歸天。”白濯羽的雙眼中閃着執拗的火光。
胡郡丞拔劍一指,對身後将士道:“将那歸露門的抓住!生擒逆賊者,賞白銀百兩!”
朝廷軍将士們應了一聲,拔刀便要上前。顔家軍隊也拔了刀,死守不放,一場沖突即将爆發。
“雲師兄,你敢信我嗎?”
白濯羽直視雲容章的雙眼,神色中帶着屬于盟主的威嚴。
“信。”
雲容章甚至沒有問為何而信,他對白濯羽的信任不加任何條件。
“好,那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
白濯羽死死握着雲容章已經被繩索捆住的手,她的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津。雲容章的手掌覆上她冰涼的手指,又輕又柔。
白濯羽拉着被綁縛雙手的雲容章,穿過兩旁劍拔弩張的軍隊,徑直走上前去。
她向雙方高聲道:“各位大人住手,且聽小民一言!”
白濯羽走上前去時,朝廷軍将她圍堵在其中,四面八方的刀劍對準了她和雲容章。雲容章神色沒有半分變動,隻輕輕握住她的手。
白濯羽臉色仍然波瀾不驚,但内心已經攪海翻江,掀起萬丈巨瀾。
胡郡丞看見白濯羽走上來,蔑視問道:“你是何人?”
白濯羽深吸一口氣,松開雲容章的手,裝作冷漠地狠狠推他一把,将他推到衆兵士面前。
“我是珑水城中一小民,已經将逆賊雲容章擒住,特來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