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細細思索了一番道：“我似乎知道。小江和我提過，她冒充四皇子進城以後，胡慶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但言語之間卻流露出試圖将她控制住的意味。現在想來，可能是皇帝暗中命令胡慶，接到四皇子後立刻将他遣送回京。”

天樞點頭，輕笑道：“四皇子此人年紀不大，年少妄為，一點心眼也沒有。我們将他帶到北鬥營後，他最開始叫嚣着要誅我們九族，把我們剝皮抽筋淩遲點天燈。可是小蕭唱了唱紅臉，和他喝了兩杯酒，他就和人家稱兄道弟起來，把從三歲開始到現在的那些糗事全告訴我們了。”

“那統領覺得他的話可信麼？幾分真幾分假？”白濯羽頗為懷疑。

“目前我推測都是真的。他講的那些事過于瑣碎，細節又極其真實。而且他沒有理由騙我們，我們姑且認為是真的。”天樞道。

“所以，他有沒有說，自己究竟為何會逃出皇宮？”白濯羽連忙追問道。

天樞繼續道：“他說，自己小的時候爹不疼娘不愛，唯有親哥哥二皇子北宮笙商對他最好。他從小就依賴這個哥哥，可是十年前的某天二皇子卻突然離開了皇宮，生死不明，也沒人尋找。四皇子一直暗中尋找他哥哥，對他而言，這個哥哥是生命的全部，他立誓活在世上，拼死也要找到哥哥的下落。直到不久前有人告訴他，北方有二皇子的消息，于是他便冒死從宮中逃出，隻為見哥哥一面。”

白濯羽雖然覺得這決定過于沖動荒唐了些，但又感覺這确實像是那四皇子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至于那失蹤的二皇子，白濯羽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江湖傳聞中聽說過此人。但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白濯羽并沒有太留意，如今也想不起來傳聞的具體内容。她隻知道似乎多年以前，二皇子曾被派去北狄為質，後來失蹤，生死不明。

天樞繼續道：“我們對二皇子的消息了解并不算多，我問遍了營中衆人，也隻打聽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我們現在隻知道二皇子北宮笙商，與四皇子一母同胞，二人關系親厚。如果此人今年還活着，應當已經二十一歲。”

二十一歲，比白濯羽大三歲，和雲容章同歲。

此時此刻，白濯羽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雲容章，又恨又惱。她不自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克制自己的臉色。若是天樞不在場，她定要跪下抽自己兩個嘴巴求自己别再想昨天的事情。

白濯羽想要掩蓋自己的神色，于是故作思考狀，努力回憶道：“我隐約感覺二皇子的下落與江湖有關，因為我十年前聽我爹他們提及過此事。江湖人，尤其是老一輩人，知道内情的人應該不少。隻是現在八大門派的江湖人被屠戮殆盡，我年紀小，對此并不清楚。”

天樞注意到白濯羽奇怪的臉色，但是依然沒有多問。她隻是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白少俠所言正是。但是很顯然，四皇子掌握的消息比我們多得多。因為給他二皇子消息、引誘他來到北方的人，正是遺珠城城主。”

白濯羽一驚，倒吸一口涼氣，微微後仰。

怪不得禦戎作為遺珠城的人，卻能在四皇子身邊擔任親信，而且完全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原來禦戎正是遺珠城城主向四皇子抛出的橄榄枝，是溝通二人的使者。早在白濯羽來到珑水城之前，這一局就已經布下。

按理來講，江湖人絕對不能參與朝堂政事，與皇子私下聯絡，更是忌諱中的忌諱。白濯羽猜測，遺珠城城主的野心不止局限于江湖，還想借此機會與四皇子結盟，扶持四皇子上位，染指朝堂，問鼎天下。

說來，這位遺珠城城主甚是神秘。城主将白濯羽當成假想敵，白濯羽亦然。但是從始至終，一直敵暗我明，處于相當被動的位置。

城主不僅已經将内鬼安插到了白濯羽身邊最親近的人中，而且大概率已經知道白濯羽暈血，拿捏住了白濯羽最大的死穴；可白濯羽對城主卻知之甚少，連這位城主姓甚名誰、年齡幾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但是四皇子一事似乎是另一個突破口。白濯羽猜測，那位四皇子很可能知道白濯羽苦苦尋找的内鬼究竟是誰，可能也對顔繁熙之死知道些内情。

天樞繼續道：“我們還想問他更多消息，可他對有關城主的一切事情閉口不提。之前他和我們聊天如倒豆子一般，一提及這位城主便三緘其口，一言不發。他隻告訴我們，他要見一個人，而且是江湖人。他的所有話隻對那一個人說。”

白濯羽皺眉問道：“什麼人？我可以試着幫你們找。”

“恐怕要費白少俠一些心思了。據說此人超然世外，很少有人見到其真容。在大戰之後，此人是死是活也難以确定。”

“若是江湖人的話，我或多或少都聽過名号。”白濯羽道，“江湖中世外高人确實不少，但我在武林中也算是有幾分人脈和面子的，說不定能查到些線索。”

“白少俠，找到此人，恐怕要費很多工夫。我的部下中也有人混過江湖，我和他們打聽了一番。他們都說此人相當難找。”天樞道，“若是白少俠能幫我們，在下定會傾力相謝。”

聽聞此言，白濯羽心中有些沒底。從天樞的口風中，白濯羽隐約感覺到要找的人可能是一個隐世高人，可能是幾十年前便銷聲匿迹的老前輩，讓人無從下手。若是父親在還好一些，但隻靠她自己的話，她确實沒有全然的把握。

“統領不用客氣。先告訴我那人是誰吧。”白濯羽道，“多一個人總多一點希望。就算我沒聽過，靜融見多識廣，也多少能給些消息。”

天樞點頭不語，卻回手拿了張紙，寫下了一個名字，遞給白濯羽。

白濯羽忐忑不安地将紙打開，卻看見那張紙上赫然寫着：

“歸露門大弟子，雲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