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沒敢多問,但那領他們進門的男子主動對她們道:“我們這裡的主事宸君宸二娘收養的妹妹昨天死了,沒心思見客人。你們注意些,在劍神廟裡住一宿好了。”
二人點頭,順着那男子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在路的盡頭,白濯羽見到了一座廟宇。
這個廟規模不是很大,但是裝潢華麗,是整個暗沉的街區之中唯一的亮色。牆面刷成了雪白,整個廟宇中的桌椅建築也以白色為主。白色最容易弄髒,但是這座廟似乎被當地人保護得很好。
供桌上的貢品雖然算不得豐盛,但是能看出來桌面日日被人擦拭,香火不絕。這裡的民衆應該非常虔誠地信奉這位神明。盡管已是深夜,但仍有幾個老人跪在蒲團之上虔誠祭拜,神情肅穆。
白濯羽走入廟中,望向那尊神像。她對宗教略有了解,但是眼前這尊神像卻不像是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神明。
那是一個用木頭雕刻的神像,這位神看不出男女,看上去很年輕,手中提着一把劍。在整個雕像中,那把劍占據了一個主導位置,那個人反而如同陪襯一般。那把劍通體雪白,雕刻得非常細緻,白濯羽有些印象。
不過白濯羽對當地人的信仰并不感興趣,也不想過多幹涉。她二人在廟中找了個能歇息的地方躺下睡去,準備第二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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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莊靜融已經睡熟了,那幾個老人仍在深夜誦經,低聲祈禱。但白濯羽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穿過了西原城,明日便可抵達地圖中的遺珠城。不出意外的話,她的任務快要完成了。而如今計劃進展得如此順利,她看不見一點橫生枝節的迹象。
她日思夜想的遺珠城,她即将攬入懷中的新武林,如今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她應該感到激動才對,為什麼此刻卻心如止水,無動于衷呢?
明明,明日之後,她就會是真真正正的武林盟主,号令江湖,莫有不尊了呀。
她翻過身去,擡頭看着這座廟的高聳的屋檐。窗外,群星寥落,無雲無月。
白濯羽聽見那幾個老人停止了祈禱,從神像前起身,坐到白濯羽旁邊,竊竊私語地聊着什麼。
“哎,三娘那丫頭死得真是可憐……”
“三娘那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年紀輕輕的就……”
“和小虎小花那幾十個孩子一樣,都是一個死法。造孽啊……”
“聽說那孩子是活活把自己渴死的。”
“渴死?”
“一開始确定是那病的時候,還隻是見到别人受傷才犯病。昏倒在外面被人撿了回來幾次。我們都叫她别再去跟着打仗,她偏不聽。”
“這孩子!得了這病哪兒還能見血見刀兵呢!”
“是啊,三個月之前,孩子暈倒在床上。發現是來了月事,連自己的血也受不了了。再後來,看見紅果子的汁也惡心……到最後臨死之前,連水都喝不進去……”
“造孽啊……我們家小虎當時也是這樣……”
“二娘哭着把水往她嘴裡灌,但是她一點都咽不下去,喝多少吐出來多少。後來看見水、聽見水聲也害怕,一宿一宿睡不着覺,頭發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怪不得那郎中說,得了這個病,人最多活不過一年……當時就不應該讓那孩子去戰場!”
“三娘臨死之前,嘴唇幹得吓人,鼻子出血。她看見血就昏過去,一醒來就抓狂地四處亂撓。她死的時候二娘把她抱到棺材裡,整個人瘦得隻剩下一半重量……”
白濯羽意識迷離,隻是靜靜地聽着,沒有多想。她無意去摻和别人家的私事,尤其現在在人家地盤借住,而人家正遭遇家門不幸。
但是那幾個老人繼續聊着,有一個名字讓白濯羽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給三娘超度超度,一路走得好些。三娘是個好孩子……那二娘不是說,要把那歸露門的大弟子小雲找來,給三娘送葬麼?歸露門的人怎麼沒來?”
“你還不知道?那雲容章前不久剛死了。”
白濯羽聽見這個名字,心尖一顫,驟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