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将阿鶴給她的那酒推到一邊,從沒被掃幹淨的桌子上抓了一大把碎銀,又指了指阿鶴的嘴唇道:“用嘴喂,你會不會?”
“會。”阿鶴隻猶豫了片刻便将白濯羽手中的銀子接來,甜甜笑道,“姐姐說什麼我便做什麼。”
白濯羽笑意蔓延,挑了挑眉,摟住阿鶴的脖頸,作出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将酒杯碰在阿鶴的唇邊,雙眼中寫滿了挑逗的意味。
莊靜融看了看白濯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臉色煞白的雲容章,眉頭緊皺。她擔心事情走向不可控的局面,忙抓着雲容章的袖子,低聲命令道:“快走!”
雲容章面色冷得如冰塊一般。他沒有走,用力一掙,那袖子便撕裂開來。
阿鶴将酒杯中的酒喝掉,但沒有咽下,含在口中。白濯羽滿意地盯着他看,暗暗瞟了雲容章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詭計得逞一般的笑意。她閉上雙眼,湊近他的嘴唇。
就當嘴唇即将相碰之際,白濯羽卻突然感覺眼前的阿鶴被一把推開。再睜眼時,卻看見雲容章坐在自己對面。
“喂酒,我也會。”
雲容章的眼眶紅紅,雙眼中布滿了血絲,卻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委屈得在哭。
他将杯中酒一口含住,将酒杯摔在地上,然後用不容違抗的侵略性按住白濯羽的頭,按向自己。
白濯羽可以反抗,但她沒有。她的意識昏昏沉沉,感覺到雲容章瘋狂地将口中的酒渡到自己口中,一如當年她将藥喂給雲容章一般。
但她幾乎沒有記憶,她喝了太多酒,早就忘了自己是誰。她隻記得,她在小的時候似乎養過一條小狗。
她昏昏沉沉,一時想不起來更多事,隻隐約記起自己和哥哥一同養狗,将它從兩三個月的奶狗養成了威風八面的惡犬。
哥哥怕小狗四處咬人,搞了一個鎖鍊死死将小狗拴住,出門的時候也緊緊抓住鍊子的另一端,不敢放手。
但是小狗和白濯羽更親,隻聽白濯羽的話。每當白濯羽帶她出門的時候,它便不需要套上鎖鍊。它會緊緊地叼住鎖鍊的另一端,絕不松口。
白濯羽隻以為是小狗怕她,但是後來她才想明白一些道理。
從始至終,鎖鍊就在小狗的口中。小狗有尖牙利齒,就算離開了白濯羽,也可以号令四海獨當一面。它想走随時可以走,想咬人也随時可以咬人,離開的自由就掌握在它自己手中。
——但是它不走。
它害怕白濯羽不要它,于是心甘情願被她牽走,牽到任何地方去。
白濯羽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合時宜地想到這些,她的口被雲容章口中渡來的酒灌滿,意識更加昏沉。
雲容章的左手掐住了白濯羽的肩膀,右手與她的手十指相扣,死死攥着,幾乎要把她的指骨揉碎在掌心。
而後他的左手順着肩膀向下,一路撫摸下去,到腰間尋到了白濯羽的亂雪刀,親手放到白濯羽的手中。他又握着白濯羽的手腕,帶着她的手将亂雪刀抵在他的咽喉。
如果白濯羽想要動手,就可以讓他雲容章血濺當場。
白濯羽抓着那短刀,那刀刃對準了雲容章的動脈,離他的血管隻差不到分毫。但是雲容章向前一寸,那刀便向後一寸;雲容章向後一寸,刀刃便向前一寸,自始至終都停留在他的脖頸之處,如影随形。
她似是很滿意二人之間這樣的氣氛,于是迎着燭光下的刀口,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吻帶着酒香和冰涼的檀木香,絲絲縷縷地入侵白濯羽的每一分意識。但是實施親吻之人不再溫柔可親,而是粗暴地侵入,帶着一分惱怒的果斷與決絕。
白濯羽感覺到自己與雲容章的唇舌交織,而對方非常淩厲,憤怒地咬破了她的嘴唇,又咬住她探出的舌尖,咬出血來。
她感覺出離地疼痛,幾乎疼出眼淚,但是完全不想放手,甚至沉溺于此。
她的一切理智都被烈酒壓制了,此刻出現在這裡的是一個被欲望和瘋狂支配的原始靈魂。
她将亂雪刀丢在地上,發瘋一般地死死扣住雲容章的頭發,在頭皮上抓住幾條血痕。對方的眼淚順着兩個人貼緊的臉頰滑落,流入口中,留下一點刻骨銘心的鹹澀。
在一旁圍觀的幾個小倌雖然常見各種纏綿風月之事,但是見到這個情況還是大為震驚,面面相觑,不發一言。莊靜融一言不發地将亂雪刀從地上撿起,臉色鐵青。
白濯羽抱住雲容章的脖子,他穿着一件領子很高的衣服,脖頸上的疤痕被衣物掩蓋。她将雲容章的衣服一把扯下,那被烙鐵燒灼過的疤痕不加掩飾地展露在她眼前。
那個疤痕在她的記憶中那樣熟悉,就差一點,她就可以想起來對方是誰了。
仿佛隔着一層窗戶紙,馬上要被捅破,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