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漆随夢,一行人都在,吳筱念急切迎上來的時候,看着她:“還好你狀态沒有很差。”
桑蕪摩挲着手指,笑着:“我們先去原料室看看。”
常會靈一直戰戰兢兢,因為這段時間這些原料基本都是由她把關,她對于自己還不夠自信,生怕是因為自己疏忽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卸下全副武裝,桑蕪淡定地說了句:“沒問題。”常會靈也才放下心來。
吳筱念有些憤慨:“這一次兩次,我們這小作坊是招誰惹誰了啊,金岑山那蠢貨不也不幹這一行了嗎?”
金岑山躺着也中槍:“诶,你猜想就猜想,别攻擊人啊,我競争可從來不用下作手段,我隻愛搞噱頭。”
但吳筱念的話倒是點醒了桑蕪,心裡也有了決斷。以前的南橋鎮隻負責割漆售漆,冒着生命危險掙那麼點養家糊口的錢,但桑蕪來了之後,還有一部分人會參與木胎打樣與髹塗,也算是給了南橋鎮更多可能。況且現在還有文旅小鎮的項目沒定項,一旦官方選擇最近風頭正盛的南橋鎮,那押寶别地的人自然要想辦法搞事情。
“小常,你去将我們最近制作的物品全部收回,郵寄出去了也要攔截回來。”桑蕪吩咐着。
吳筱念見小常跑出去,才問:“那我呢?”
“我們做别的。”
其實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想好怎麼做了,她隻能盡力去做自己能做的,至于那一雙雙眼睛是否相信,她不敢打包票。
澄清公告是與直播鍊接一起發出去的,工作室的各個工作區都安上了高清攝像頭,可網友一時也是不買賬的聲音居多。
隻是鏡頭前的她和吳筱念完全不受影響,從髹塗、陰幹等等環節都展示在大衆面前。整個直播持續了一周,網民一開始還興緻勃勃罵幾句,但都後面留下的人隻不停地說着真堅持。
在直播的最後,她将召回的作品的檢測報告放了出來,并在直播視頻前對比了大漆與腰果漆制品的不同。這是她和吳筱念這兩天做的作品。
“首先從最簡單的顔色分析……”
“即便腰果漆在各個方面都不如天然大漆,但也決不能讓一些人刻意妖魔化腰果漆,要知道它也是漆藝曆史中的一份子……”
但如果她在最後沒有将召回的那些物品都燒掉了,這場直播的熱度顯然是無法蓋過那些沒有證據支持的謠言的。火焰吸睛,也是她為大衆做的最後的大漆與腰果漆的區别。
直到直播結束,這畫面沖上熱搜,才紛紛有一些專家站出來說了大漆和腰果漆同為漆藝制品的原料選擇,并且說清了區别,并且為腰果漆證明,這出鬧劇才結束。
吳筱念反正是不理解的,她覺得那麼多心血都白費了,吃晚飯的時候都還悶悶不樂。
她隻能給對方夾菜勸慰:“師姐,别不開心了。”
“你說怎麼可能呢?那麼多東西,你說燒就燒了,我就知道你支開我沒憋什麼好屁。”
“這是有經驗的人說的,人們隻想看見自己想看見的,熱血、獵奇,抑或是刺激。”
“……”
漆藝設計師燒掉自己的作品,多麼能展示壯士斷腕的決心。吳筱念無法否認,最後那一幕是令人歎服的。
這把火燒掉了那些莫須有的懷疑,燒旺了丹漆随夢其他作品的銷售。但她并沒有選擇再一次投入到新的合作裡,而是選擇落實之前漆藝展覽的想法。
年前她就給一些漆藝師發出過邀請,能有相應作品寄來的不多,但也不少,她一封封回複着他們的消息,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來時,隻疑惑自己怎麼躺到了二樓房間的床上。但當她穿上拖鞋下樓,聞到廚房傳來熟悉的味道,就明白了。
某人警覺性高,她一踏過門檻,就回過身看了她一眼。這一周,他在視頻裡見了她許多面,但這一眼還是讓他覺着眼前的人有些疲态,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解決問題的手段極端,但也意外好用,甚至可以說給平淡的直播畫了一個不平凡的句号。像是真的将他在車上說的那句誰最能能調動看客的情緒,誰就是赢家給聽進去了。
可這一瞬,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教壞了一個單純的設計者,讓她在這場回應中變得那樣的功利。
兩人坐在桌前,都不言語,像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現在隻是在拼桌吃飯。隔了很久很久,她才忍不住問:“你怎麼不說話?”
他看了看身側的人:“我以為你這幾天一直在說話,現在想休息。”
“嗯。”桑蕪靠上去,心安定下來,“我不想說話,但我可以聽你說。”
水龍頭開着,嘩嘩的水流證明着時間還在流動,他手上動作一頓,問:“我可以得寸進尺地認為這是原諒的征兆嗎?”
沒有聲音回應他,他知道這是默認,聲音輕柔地講起了今天的菜譜,就像多年前他在她有情緒時做的一樣。
事情發酵後,瞿南燕和吳筱念一樣,在意的是物件,對她的燒毀作品的做法感到生氣,其他人則更在意事件的結果,隻有他,他的眼神中關注的是她的情緒。
所以她墊腳在他喋喋不休的唇角輕輕印下一吻:“這才是原諒。”
兩人跌落到床上的時候,桑蕪才意識到不對勁,躲開了他再次落下的吻,雙手用力推着他:“沒恢複的人要注意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