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大姐在五十歲這一年迎來了人生中最大的轉折,她要發大财了。
安大姐是個護工,她照顧的對象是一個非常有錢的老太太。
老太太隻有一個外孫子,外孫子在住院,似乎沒有其他人親人了。
晚上,安大姐像往常一樣,給老太太按按頭,希望她能睡個好覺。
老人家閉着眼睛,像是已經睡着了,安大姐便關上了燈,準備出去,忽然,一隻蒼老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安大姐回過頭,黑暗中,老太太的聲音很小,仿佛有人偷聽似的。
“你把門關上,我和你說個事。”
安大姐不明所以,還是關上了門。
老人家道:“你也來了一周多了,你信我嗎?”
安大姐當然相信。
于是老人家小聲對她說:“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你要是幫我做成了,我給你二十萬塊錢。”
“啪”的一聲。
老人家說完,就看到護工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自己打自己做什麼?”
安大姐感受着臉上的痛,道:“我覺得我在做夢。”
一個護工,一個缺錢的護工,照顧一個有錢老太太,老太太突然說,你幫我一個忙,我給你二十萬。
她膽子小,夢都不敢做這麼美的。
若是過去她照顧的那些老人,她隻會覺得人家老糊塗了,不會當一回事。
可這個老人不一樣,老人過去是大學老師,現在雖說九十幾歲了,身體硬朗不說,精神頭也好,為人處事那更是讓人佩服。
就說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當時樓上不知道是哪家扔了一袋子垃圾下來,正好就扔在了陽台上,黑色的垃圾袋破了,湯湯水水灑了一陽台。
安大姐隻是一個護工,雖說生氣,還是準備自己打掃幹淨就行。
老太太在屋子裡看書,聽到聲音出來,看到了這個情況,先是打電話給物業。
物業聽說人沒事後,給老人家道了歉,說是會在群裡警告。
“不查查是誰幹的嗎?”
“查到了也沒用,人沒事,就算是找到人了,也做不了什麼。”
老太太也不生氣,便自己報了警,說了情況,要求警察出面調監控。
安大姐跟着她,看着她和警察說,和物業說。
無論别人什麼态度,她都不生氣,隻是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要發脾氣,也不需要賠償。”
“這一次他扔了垃圾,沒有任何事情,下一次他會再扔。這一次沒有砸中人,下一次未必有這個運氣,我希望找到人後,看看是大人還是孩子,希望對方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把風險控制下來。”
最後警察還是找到了人,是個失業的男人,警察教育了一遍,物業也貼了通知,告知高空抛物的危險。
事情好像就這樣結束了。
她們和警察分開後,老太太突然跟安大姐說道:“你以後出門,不要走一樓,他們沒有把事情處理清楚,我有預感,還要出事。”
一樓的出口,對應的就是她們樓上的位置,便是對方高空抛物能夠扔的地方。
安大姐總覺得不至于,那個男人不是道歉了,說以後再也不敢了嗎,态度還很誠懇。
但她也聽話,老太太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後面一直走負一樓,從停車場出去買菜。
而昨天,她買菜回來,就聽說有人在一樓出口那裡,被一個扔下來的酒瓶子砸了,鮮血直噴,現在正在找酒瓶的主人。
晚上,酒瓶主人找到了,便是之前扔垃圾的那個男人。
一切真像老太太說得那樣。
“老人家,你可真神了。”
老太太說道:“這種事見多了就不奇怪了。”
安大姐是個老大粗,從這天起,她打心裡頭佩服這個老太太。
于是,當老太太說有事情請她幫忙,可以給她二十萬,安大姐把她當做一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頭腦清晰的老人看待,完全不覺得哪兒不對勁。
她立馬說道:“老人家,有什麼忙你就說,我肯定幫。”
她也是缺錢,心裡頭想着,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她一定給對方辦的妥妥的,争取配得上二十萬。
她等着對方說幫什麼忙。
老人家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老人家既然這樣說了,她再想知道也隻能先等等。
這一等就是三天,很快就到了周末。
中午的時候,安大姐就接到了雇主的電話,說是中午要回來一趟。
雇安大姐的人并不是老太太,而是一個很慈祥的中年男人,那真是個好人,安大姐和上一個雇主鬧了矛盾,搞得她現在都找不到活了。
她本來隻能在火鍋店裡當洗碗工,她這個年紀,洗碗一洗就是一整天,腰僵得要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接到了男人的電話,對方問了她上一份工作的事情,又問她願不願意照顧一個老人。
安大姐趕緊答應,她到醫院見到了男人,男人斷了一條腿,兩根肋骨。
安大姐之前也是照顧老人,很有經驗,但男人還是一直叮囑她各種事情。
安大姐這才知道,需要照顧的老人是男人的姥姥。
中年男人真的是一個孝順的後代,每天都要打電話詢問自己姥姥吃飯吃藥的情況。
安大姐都一一回複,她心裡有些奇怪,老人家似乎不怎麼心疼這個外孫子。
周日上午,中年男人坐着輪椅回來了,一回來就喊姥姥,給人老人家帶了醫院門口的湯圓。
“上一次去醫院,姥姥你一直說這湯圓好吃,今天回來,正好看到了。”
安大姐看到他提着的紙盒子裡并不是成品,而是湯圓面。
“安大姐,你幫忙煮一下。”
安大姐覺得這人可真有心,一般人可能就直接買成品了,這個人還知道直接買湯圓,回來的時候就不好吃了。
老人家也高興,說道:“你有心了。”
對方回來似乎是拿點書,看來也是知識分子。
安大姐在廚房裡揉湯圓,隐隐約約聽到客廳裡,男人在詢問老太太能不能習慣她這個新來的護工。
安大姐豎起耳朵,還好,老人家對她很滿意。
那男人又說今天是偷偷避開了護士回來的,還說什麼沒有讓誰知道什麼事情,讓她不要擔心,還讓人好好吃藥,說什麼自己不怪老人家。
安大姐沒聽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她也沒在意,反正老太太對她滿意就好。
“湯圓好了。”安大姐把煮好的湯圓端了出來,客廳裡,男人在檢查老太太的藥箱子,這個時候,老太太過去摸了摸外孫子的頭發。
“我每天都看着陽老師把藥喝下去了,我做事,你放心吧。”
安大姐說着把湯圓端到了桌子上:“您也吃一碗吧?”
男人道:“我來不及了,得先回醫院了。”
男人懷裡抱着書,又給老太太拍了幾張照片,這才和老太太告别。
他一走,安大姐就和陽老師說道:“陽老師,你這外孫子可真孝順,我當護工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孝順的人。”
做護工的人,大多數都明白,誇後代基本上都能誇到老年人的心頭。
老人家的目光在藥箱子上,聽到安大姐的話,回過神來,并沒有順着一起說。
安大姐怕湯圓太燙,拿旁邊的扇子給湯圓扇了扇,又說道:“他怎麼摔得這麼狠,我聽醫生說肋骨都斷了兩根。”
老人家這才回過神來,說道:“是我把他從樓梯上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