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霓也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每次遇到談稷都是她最落魄最倒黴的時候。
她把這一切歸結為流年不利。
深吸口氣,她往後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任憑胸腔裡被室外冰冷的氣息逐漸填滿,反有種麻木鎮痛的效果。
過一會兒平複了,她準備往回走。
門口的燈有些暗淡,方霓走到廊下裡面迎面出來一個轉着打火機的男人。
她正要退開,對方往左邊跨了一步,方霓一開始以為是無意的,又往右退,誰知對方也跟着往右跨了一步,與此同時頭頂傳來輕佻的嗤笑聲:“老擋着我路幹嘛,方小姐?”
聲音有些耳熟,方霓擡頭。
是張酒色浸淫的臉,本也算不上難看,但眼皮虛浮,雙眼無神,透着股輕浮。
方霓有點印象了,這人叫鐘鵬,家裡是做房地産起家的,平時特别高調,經常和一些女明星女網紅在網上暧昧秀恩愛,三天兩頭上娛樂頭條。
不過就鐘家那點兒底蘊,是根本擠不進這四九城裡真正的名流圈子的,他以前想搭她這條線認識宗政,被她拒了。
宗政那樣的人是那麼好認識的?
像談稷、宗政這種真正的權貴公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旁人想拿到入場券,比登天還難,人家根本不帶你。
人脈、機遇、資源……這些都是互惠互換的。到了這個層次,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不是值得寒暄的關系,方霓點點頭就要越過去。
鐘鵬也沒攔,隻是散漫道:“被宗政甩了?”
方霓腳步一頓,看向他。
“别這麼看着我,宗家和駱家聯姻,強強聯合,這又不是秘密。”他攤攤手,又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呗。你要找不到下家……”
方霓隻覺得一陣惡心,但也不敢輕易招惹他這樣的人,便隻是冷淡道:“麻煩讓一讓。”
鐘鵬冷笑:“臭婊子,别給臉不要臉,還以為你是跟宗政那會兒呢……”
“霓霓。”顧子明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鐘鵬忙換了副表情,看了眼方霓,又回頭去看門裡出來的顧子明,挑眉:“子明,這是你的……”
“朋友啊。”顧子明說,“你們聊什麼呢,認識?”
鐘鵬讪笑:“沒,以前見過兩次而已。”
見他灰溜溜離開,顧子明才朝他背影啐一聲:“什麼人啊。”
“霓霓,他以後再騷擾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收拾他。”
“謝謝你。”方霓感激地對他笑笑。
心裡卻沒把這事兒當真。
人家客氣兩句而已,哪裡會為了她這樣的圈外人得罪人。
倒不是怕鐘鵬,隻是不值得。
顧子明是宗政那個圈子裡的,當然看不上鐘鵬這種暴發戶起家的貨色,平時都懶得搭理他。
不過鐘鵬他姐最近和底蘊頗豐的趙家定親了,這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了。
要換以前,顧子明都不會正眼看這種家夥。
“對了你等一下,稷哥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他有話跟你說。”顧子明道,又解釋一句,“他剛剛出來時碰到個熟人,聊了兩句,一會兒就回來了。”
方霓愣住,笑容都有些勉強了:“……他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想起了剛才倒酒時被他瞧見的事,隻恨不得腳下踩了風火輪。
可她還真不敢就這麼走:“那你稍等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
-
在外面看感覺還不明顯,進去後才發現這地方裡面實在大,會客廳兩側轉角是屏風和細長的檀木條子隔斷,價值不菲的蘇繡随意墊在堆着綢緞的羅漢床上,就這麼當墊子坐。
外面目測就有七八人,零散坐着,方霓掃一圈沒瞧見熟悉的人,料想他們談完事應該去了别的地方,隻好循着聲音拐進了左側的休閑區。
“霓霓!”顧子明在桌上朝她招手。
坐他身邊一周姓公子低頭在發消息,聞言擡了下頭,原本散漫不經意的目光微微一凝。
“漂亮吧?”顧子明哈哈笑,打趣。
他約莫是喝高了,臉已經有些紅。
“漂亮。”那周公子微微一笑就收回了目光,倒沒有不禮貌地一直盯着她瞧。
方霓實在太有姿色,用嬌豔欲滴來形容也不為過,原本目光散在各處的其餘人也不免投來驚豔的目光。
雖然早就習慣了來自男人那些灼熱的盯視甚至赤-裸裸的目光,方霓還是不太自在。
又聽到顧子明喊她坐下,見手邊的一把椅子空着就順勢坐了下來。
可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桌上原本在說笑、在玩牌的都不約而同朝她望來,眼神怪異。
“……不是,你……我是讓你坐……”顧子明尴尬不已。
方霓這才注意到手邊擺着的一包香煙和一枚銀色的打火機,以及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意識到這個位置剛才應該是有人坐的,心裡一跳,就要起來。
頭頂忽的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悅耳動聽,蠻紳士:“沒事兒,你坐吧。”
屋子裡略靜了下,她右手邊一男的已經忙着站起來讓位:“稷哥坐我這兒吧,我出去抽根煙。”
視野裡出現一雙寬大修長的手,略抻開幾分椅子便在她身旁落座。
方霓遲疑地擡頭,瞧見一張熟悉的俊臉。
談稷的鼻梁很高,側臉起伏有緻,眼瞳深邃,乍一看有些冷冰冰的,邊界感很強,不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談稷停下正洗着的牌朝她望來。
“想玩?”他意外對她笑了下,指尖利落地撣出一道雪片般的影子。
方霓有點兒不好意思:“……我不會。”
“沒關系,随便玩玩。”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疏懶又淡漠的鳳眼,褪去幾分平日壓迫感十足的犀利精明,特别撩人,讓人不敢一直盯着瞧。
方霓有些不自在,但見他已經淡漠地收回目光,低頭在洗牌了,似乎剛剛隻是客套一句,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隻是,她沒注意到牌桌上詭異地安靜了片刻。
魏書白當沒看見,似是喝多了,胳膊支在一旁醉眼惺忪。
劉駿撚着手裡的一根煙,默然不語。
來之前方霓心裡就糾結了很久,不确定談稷要跟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