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妤等了好一會兒,元詩雯才返回。婉妤陪她在這裡待了一下午,帶着她熟悉了鋪子裡的一些瑣碎之事,直至暮色四合方回到漪園。
婉妤發現,梓炎雖凱旋而歸,将塔塔爾驅逐出北地邊陲,然其眉宇間卻難掩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霾,好似有心事一般。隻不過,每次在見到她時都會收斂情緒,盡量展現開心的一面給她。
就像現在,婉妤從外面回來後,見到的就是在院子裡練劍的梓炎。劍尖劃破寒風,卻似斬不斷心中千絲萬縷的愁緒。劍招沉重,劍光閃爍,映出他眼中無盡的憂慮與決絕。
蓦然擡首,恰見婉妤立于院門,他立即收斂情緒,輕聲笑道:“回來了。”
婉妤走過去,取出絲帕,欲遞予他拭汗。梓炎卻狡黠一笑,微微俯身,想讓婉妤親手給他擦。婉妤嘴角含笑,邊擦拭邊輕聲問:“有心事?”
見梓炎不語,婉妤輕歎,手指以帕推開他的額頭,“說話呀,我看你自從虞台鎮回來後,沒有絲毫勝後之喜。”
“就知道瞞不過聰明的夫人。”梓炎微微一笑,握緊了婉妤的手,步入屋内,邊盥洗邊緩緩道來,“在虞台鎮最後一戰時,将塔塔爾可汗帶走的是那木爾。”
婉妤眸光驟變,立即擡頭看他,“他在這兒?”
他點頭,給震驚的婉妤擦淨雙手,“我就說塔塔爾可汗初登汗位,怎能迅速北侵,連克數城,看來,一切都是那木爾在背後指使。”
婉妤擔憂之色溢于言表,“他是來報仇的,那你豈不是很危險?”
“已經數次交鋒,他不是我對手。隻不過,咱們還要在北地多住一段時日,這邊寒涼,委屈你了。”朝廷的封賞還沒下來,他還要留在這裡整頓軍務,趁此時機找尋賬本,亦需時刻留意塔塔爾動向。他就是擔憂婉妤的身子,這邊實在是過于寒冷,可又不放心把她一人放在京師。
婉妤輕笑,“哪有你說的那麼冷,我覺得還好啊!别擔憂我了,有那木爾在隔壁虎視眈眈,我都擔憂這個除夕能不能過好了。藍梓炎,自從嫁給你,我就沒安心度過除夕夜。”言罷,瞪了梓炎一眼,帶着幾分嬌嗔。
梓炎無奈地笑着,“那怎麼辦,要不,咱倆換個日子過除夕?”
婉妤佯怒,輕輕錘他一下,“不正經,不和你說了。”
梓炎的嘴角咧着,欲伸手抱婉妤,她一把推開,略帶嫌棄地說:“不要,一身汗味,沐浴去。”
“這才成婚幾許,夫人便如此嫌棄?”梓炎滿臉詫異之色。皺着眉頭,随即一把将橫抱而起,大步邁向耳房,“沐浴去喽!”
“藍梓炎,你放我下來......不要臉......”婉妤在他懷中掙紮,臉頰绯紅,卻掩不住眼中的笑意與幸福。
次日晚膳後,婉妤躺在搖椅上看書,竹沁送葡萄進來,笑道:“小姐,這當地的葡萄就是不一樣,比咱們在京師吃的甜多了。”
婉妤溫婉一笑,“想來是合了你的胃口,你少吃些,夜間食酸,恐傷脾胃。明個兒讓廚房再給你做盤金絲葡萄。”言語間流露出一絲寵溺,竹沁要比她更喜歡吃葡萄。
竹沁笑意盈盈,瞥見窗外墨色已濃,随口提及,“最近将軍忙,他們也不回來用晚膳,就連元小姐都沒回來。”
婉妤手上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擡眼問:“元妹妹還沒回來?”又轉頭凝視外面漆黑的天色,“不應該啊,走,咱倆去她房中看看。”起身便和竹沁匆匆去元詩雯房中。
推開門,屋内一片幽暗,竹沁打開火折子,将屋内燭火照亮。婉妤心中生疑,這個時辰,該回來了。目光流轉間,桌上一封書信躍入眼簾,上面寫着:婉姐姐親啟。
婉妤眼皮輕跳,心弦一緊,火速打開信箋,上面寫:總兵小妾有喜,欲找侍女,吾已往之,勿念。如有賬冊消息,定會尋機相告。
竹沁瞠目結舌,“這......”
婉妤長歎口氣,閉上眼,這怎麼一個個想一出是一出。
待梓炎回來後,她急忙和梓炎說:“你趕快,趕快讓你總兵府裡的眼線把人給我弄出來。她真是,都不和我說一聲,就敢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去。”
梓炎見她是又急又氣,輕撫她的背部,柔聲安撫,“好好好,明日就讓人把她送出來。”
婉妤眉宇緊鎖,憂心忡忡,“有你們在,你都找不到,她怎麼找?更何況,那裡面多危險,一旦被人發現,出都出不來了。氣死我了!”她實在是沒想到元詩雯膽子這麼大,竟然直接跑去總兵府做内線。
梓炎無奈,隻得應承,“你先睡覺,我明天一定找人把她帶出來。”
婉妤卻不肯罷休,“睡什麼睡?一想到她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翻賬本,我都害怕,這要是出點事兒,可怎麼辦?”她推搡着梓炎,“你去,你現在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這大晚上的,你讓我去爬總兵府後院?”
“哪有青天白日聯絡線人的,不都是深更半夜嗎?你現在去聯絡去,快去!”就這樣,将一臉詫異的梓炎推出去了,最後還說,“她不回來,你也别回來了。”
梓炎苦笑,他敲門說:“我與那人聯絡,就是在白天。你先讓我進去,這怎麼說說話就往外推人呢!”
“唰——”門扉再開,婉妤立于門檻,眸光閃爍,“當真?”
梓炎舉起手發誓,誠懇點頭,“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婉妤努努嘴,不情願的往床榻上走去,梓炎便走邊安慰她,“這是第一宿,她不會有事的,地形都沒摸清楚呢,更不可能翻找賬冊。所以,你先好好睡覺,明早我就去聯絡。乖——”
第二日一早,梓炎起床就被婉妤趕出去了,她自己則坐立不安,于堂廳中焦急等待,就盼着梓炎能快些将人帶回來。
直至晌午,梓炎被總兵府急召,藍恩匆匆返回。婉妤迎上前去,急切問道:“怎麼樣,人呢?”
藍恩喘息未定,說:“夫人,找了,人不回來,說這是她想到最好的機會,她要為家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