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桌上除了餐食外還添加了兩樣應景的吃食。一盤子形狀周正的月餅，還有一盤掰好的柚子，飲着應景的桂花酒。

卻至黃昏，一位丫鬟摸樣的行禮後先道：“大公子，素公子。小姐說今日月美。晚間要同其他三位姑娘共同在街上逛逛，雖有家丁随行。可今日街上定是人多。若公子晚間得空，還請公子伴随左右，護一護。”

“我們有事。怕是......”秦霜話未說完。

丫鬟又扶了扶身子，說道：“苒小姐這病剛好。剛同意出門子。還請二位兄長顧念一下同窗之誼。”

蕭承言聽後，不禁皺了眉頭，她病了......怪不得已經來着這麼多日了，也沒見她出過門。連她愛來的這家茶館，也沒見她來過。全未見到素遠看向秦霜探尋的眼神。

......

晚間街上極其熱鬧，到處打燈，猜謎逗趣。蕭承言卻是覺得無趣的緊，這燈謎半點看不進去，一直在瞧着簡府方向。

不是說來的嗎？怎麼還不來呢？病是不是沒好利索呀，用不用吃些個什麼藥呢。

四處張望，看邊上賣月餅的鋪子在外面支了攤位。小格子中各式各樣的月餅。去問了說是什麼餡料皆有。光看外表便是華而不實。但瞧着真是好看。隻怕姑娘家看到更是欣喜。便随手指了幾個花樣。一摸身上，沒錢。才不知如何，便有暗随的過來付賬。還悄聲說：“我們不敢離您太遠......”

蕭承言笑着說多事，卻是樂于如此。拿着油紙袋子轉身離去。

待再轉回燈謎處，遠遠便見多了三位姑娘站在素遠邊上。身後是好幾個侍女跟着。

“我表妹和常家妹妹呢？”秦霜疑惑的看着三人，朝她們身後瞧着。

“她們在那邊買花燈呢。”其中一個反手一指蕭承言身後的方向。

蕭承言聽後，轉身去尋。

這街頭人多，熱鬧異常。似乎每行一步都要費好大的功夫。無數盞花燈映亮陰沉天色，反比白日還亮堂。

一小丫頭摸樣之人橫沖直撞的撞過來。蕭承言剛要發火罵人，卻看那小丫鬟急忙伏低了身子一拜，頭都沒擡起，便急忙說道：“公子抱歉。”便急急走脫了開。

蕭承言一見，這不是跟着常苒的小丫鬟嗎？那個叫芷蘭的。想站在原地瞧她作何，卻還是被邊上之人推搡着跟着人潮走了好幾步。忍着煩躁，目光相随，見芷蘭竟是去了方才那家鋪子買月餅去了。不覺好笑。見她拿着兩個油紙包美的和什麼似得不覺生笑，方才之氣早已消散。忽想起，跟着她便能找到常苒，何苦自尋呢。便腳步也随她來回行着。

街上人多，那小丫鬟身量小，幾跑就不見了人影。蕭承言隻得再找賣花燈的地方。可滿街都是賣花燈的。

......吵吵嚷嚷的又生煩躁。趁着街口而出，拐到一處巷口，坐在裡頭歇息。這下可好。與素遠他們也走散了，不知何處去尋了。隻就一處石凳子上咬了口手中的月餅。

巷裡昏暗，依稀能聞遠處熙熙攘攘的聲音。

卻看遠處也是吵嚷着在放着孔明燈。原本黑了一片的天，又亮了起來。

“芷蘭！别瞎跑了。陪着小姐放了燈，就要去找榮姑娘了。”一個略有些大的聲音，在人潮中響了起來。

蕭承言卻是一下來了精神。立刻把咬了一口的月餅放在袋子裡，起身找着。

掌燈之地，依舊人多，但人群中，仍是一眼便見常苒身影。

淡黃色衣裙，上套短裁綠襖。在這暖光映照之下，格外的美。仿佛和天空中的孔明燈盞一般明豔動人，已不再素裝而裹，裙擺上皆是簇簇的花，卻不是菊。茭白碩大，綠葉傍枝。合身的上衣繡的也是此花，卻是盈黃一片，交相呼應的還有頭上金簪。本是尋常發髻，卻是簪子偏中極其奪目。不遠處還一串的迎春花别在鬓側。耳鬓邊垂下來數捋金線，似為金流蘇。并未戴耳飾與其争輝。

蕭承言低頭看向自己，這身藍色衣衫在暗夜之下反而沒有那般醒目。況又在暗處。

那邊放孔明燈的人也多了起來，漸漸亦是推推嚷嚷。幾個丫頭忽而過去把常苒護在中間。常苒似才寫好字，一手拿着燈，一手才放置下毛筆。被衆丫頭護着，挪到了牆側。倒是離得蕭承言近了一些。可是他依舊距離尚遠，且栖身暗處。若是不仔細瞧着，怕是内裡有個人都難看清。

距離太遠，看不到常苒拿着的燈上寫了什麼。隻見常苒接過已燃起的火折子，自行點上。而後遞回火折子。把手中的孔明燈，緩緩放上天空。擡眸看着燈往上飄着，雙手合在一塊。直至漸要瞧不見之時，才閉上了眼睛。

常苒閉上眼的瞬間，莫名的想哭。從前的中秋，都是吃着母親親手做的月餅，喝着自己釀的桂花酒。站在牆頭，同當夜值守的衆人一道瞧着月亮。

今年的中秋，哥哥回去了。

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回去嗎？很想回去，可是卻覺得，自己或許在南境，已沒有從前那般重要了。

在孔明燈上，寫上自己最期盼的三個心願。

一願：兄長萬事順遂、平平安安。

二願：能和兄長團團圓圓早日相見。

三願：邊境無戰，将士安康。

蕭承言皺着眉頭瞧着。燈都飄入了空中，常苒卻還是那個姿勢。一直沒動。蕭承言想着，這是在想什麼呢？在求什麼呢？想必在想常衡吧。還是在想她父親？還是在想仙逝的青郡夫人？

另一人也是栖身陰暗，瞧着常苒放燈，而後目光卻不免落在了常苒雙手腕上那對金镯之上。

常苒的那盞孔明燈，已經飄在了空中。慢慢的，已經分不出來了。緩緩的，甚至看不到了。常苒才緩緩睜開眼睛。

“小姐。”芷蘭卻是已待多時，舉着油皮袋子遞到常苒眼前。

常苒朝着袋子中看了許久，才從中挑出來一個。淡紫色的月餅拿在手中。還未入口，便道：“分了吧。”

“多謝小姐。”芷蘭笑着扶了扶身子，就拿着袋子先是到沐秋邊上，又給後面的丫鬟一人拿了一塊。丫鬟們都開心的吃着。常苒以帕遮嘴，緩緩入口。

蕭承言低頭一瞧。常苒此刻吃的糕點款式，正是方才自己咬了一口的。也拿起吃着，不覺更加香甜。腳步不覺朝着常苒而去。

常苒才吃兩口，前方巷口不深處有幾人身影。一人率先走出黑暗，常苒的眸子瞬而放大，随後恢複。還未食完的糕點拿在手中。稍顯笑容，便也朝着巷子裡走。

緩緩的朝着蕭承言這邊走來。蕭承言卻是一時開始不知所措，腳下來回跺了兩步，有心迎上去問問，可又怕不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想了想，竟原地後退了兩步。終要過去時，忽而有個人拉了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