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铎腳步甚快,未回常府直接去了東街郕王府邸。
蕭承澤坐在院中彈琴,才算尋些樂趣。但享于靜旎卻不同于被困在府。心中多是難平。
“郕王。常府中人求見。他說他叫常铎。”手下禀。
“常铎?帶進來吧。”蕭承澤按下琴弦。
不多時,常铎便随着進院。恭敬行禮。随後把手中包着油布的物件遞上。
郕王手下自拿過,正欲扯開。卻是常铎急忙說道:“大人定要小心。我家小姐親手做的,定讓我親手奉給,五殿下。”常铎說着卻是忽而改口。
蕭承澤聽此,一招手道:“拿來。”
手下奉上,蕭承澤自行拿過,颠在手中,物件并不沉,卻極大。小心扯開油布,卻是一面紙鸢。上頭圖案同那日所縱的略有些相似,卻更簡單,隻一草坪,邊上環翠樹。唯有側邊附有兩句詩詞:家有洛陽一千朵,三年歸夢繞欄幹。“詩描繪的牡丹,卻空無牡丹?”
蕭承澤翻轉着來回看着紙鸢正反面來,都未看到一朵牡丹。手摸上去,瞧着那字,又是三年。這字,也不是常苒的字呀。不禁問着常铎,“這是你家小姐親手做的?你瞧見了?”
“是呢。我們都親眼瞧見了。我們小姐親手捆紮的柳木枝條,那手指都紮破了呢。并不曾假手于人。其上圖案、詩句費盡了心思。白日課業不斷,晚間做的,熬了幾個大夜。眼下都烏黑了呢。希望您看在這面子上,讓這紙鸢高飛于空。小姐說,有那等個閑的無聊之人寫信告知少爺。少爺也寫信怒斥了小姐。小姐亦是感同身受。遂做了這紙鸢。希望博您一笑。”
蕭承澤忽而一笑,随即反問:“怒斥了,還叫你來?”
“唉。我家小姐就是想讓您一樂,您怎還挑上理了。”常铎一拱手到底,回道,“這話也是小姐讓我這般回的。她說,指不定殿下會聽出來。”
蕭承澤聽後連笑不止。舉起紙鸢比在空中。卻被陽光一晃,瞧出端倪。蕭承澤笑容更甚,忙站起身來,再次高舉瞧着。是了,那紙鸢也是如此,縱上天空之後,草坪上對望人影明顯。而眼下手中的紙鸢,被陽光一晃,便顯出簇簇各色牡丹。“妙哉。難怪尋常不見牡丹。”
“郕王。小姐還問起,不知那桂花酒您喝了沒有?若是飲完了也不要緊,再尋良酒便成。務必,飲酒細酌。”常铎說完,做出一個手勢。似拿着杯盞朝地上倒的模樣。
蕭承澤瞧後,不禁蹙起左眉。可常铎卻是已行禮退下。
拿在手中的紙鸢,不禁倒出下頭一線之牽的線柄。深深一歎,不知喜還是憂。把線統統繞在右手之上,突然起個念頭一瞬而過,扯斷紙鸢之線讓其自由飛翔。可一瞬不舍,又統統繞下手來。
轉過紙鸢,翻至反面,瞧着柳木條突顯,居中骨架十分粗壯,與枝幹精細并不相同。低頭細瞧,那骨架一處居然還沾有污漬,伸手去擦,卻被木條尖刺紮手。似乎打磨的也并不好,還有突出的荊棘刺手。難不成這也是常苒做時被紮了一下。再翻轉回來,高舉在上,瞧着也是不住歎息。“這便打發我了?說是你親手做的,字都不是你的。”忽而靈光一閃,吩咐道,“去,尋壺酒來。”
蕭承澤進房,獨自關上房門,拿出之前書信對照着。卻非她字迹。腦中閃過一線,卻如何都抓不住。難道有什麼深意?
酒拿來的極快。蕭承澤卻又不舍得往紙鸢上潑灑。怕會錯常铎之意,卻是毀了紙鸢。酒壺就在邊上,卻是遲遲難以動手。手在紙鸢上一遍遍撫摸。待旭光升起,蕭承澤拿起紙鸢到了外頭。想先放一次,再行撒酒。可縱着紙鸢在上,還未登高,卻又怕線斷飛走,急忙便又收回。瞧着紙鸢,再次撫摸,如此就好,縱使不見秘辛也無妨。
一日又一日再過,蕭承澤仔細研究紙鸢。
連手下也道:“常小姐這法子好,待下月,再給您送些物件。您也不似前半月那般抓心撓肝了。這幾日,盡研究這紙鸢了。果真好法子。”
蕭承澤笑後,仍是仔細研究其上構圖,牡丹之上,詩句之側,隻一處極空之地。蕭承澤才狠下心來,把桌上所摞起的書籍拿走,把紙鸢平展在桌上。酒壺先倒半杯酒至酒盞,再倒至手心。一點點撒在紙鸢上頭。瞧着酒水滲透的極慢。用指尖摩挲才發現上頭有一層極薄的滑面紙。并不同尋常那般怕酒水。側過頭一瞧,紙鸢上的紙原有兩層貼合在一處。心中更喜,原來這果真是花盡了心思的。
還未準備好潑灑手心之酒,卻因方才側頭去瞧而失神,手心中呈的酒從指縫中滴出。
蕭承澤急忙左手拿開桌面,甩向别處。右手急忙過來擦拭,生怕酒水太多而毀。但那紙鸢之面并不大稀釋酒水,随手而擦卻是更大面鋪開。越發能見其上痕迹。
就那構圖空出之處,一白衣女子抓着描邊紙鸢,另藍衣男子在不遠處扯線。雖是小小痕迹,卻是能夠瞧出摸樣。蕭承澤以手撫摸,卻是酒水随手而走,反而不見。
再倒些許酒來,仍是小心翼翼。可到底大膽了一些。略微鋪開,想瞧瞧旁處會否有痕迹。果真,兩個小人之側,“尋常”詩句左側,還出現兩行字迹: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字迹同右側瞧着無疑,該是一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