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并未回答,隻是搖頭又點頭。手也胡亂的擦着臉上的淚。
蕭承言深深歎了口氣。朝着常苒邁出一步。卻看到常苒向後退了卻又頃刻挪回。伸出雙臂摟住常苒。在她耳邊說:“我這些年在外領兵,可能說話過于直了,語氣也過重。别哭了。苒兒。”語氣徹底軟了下來。手也在常苒肩膀拍了兩下。看常苒哭成這般,想必自己真是說重了的。自己方才那般話語,分明能算羞辱她的。不怪她那般的答。雖是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可現在想來,真是不大妥當。張嬷嬷是經年的嬷嬷,定是能瞧出來她不願的,指不定刁難她了。現下才這般委屈,一并發作了罷了。
常苒側着腦袋虛浮的靠在了蕭承言懷裡,抽泣着聽着蕭承言一沉一淺的呼吸聲。蕭承言也是虛浮的抱着常苒,生怕吓到她。稍微一動放在常苒背後的手時,便感覺到常苒又僵直了身子。隻用手給她擦擦臉上淚痕。隻碰掉了幾顆略大一些的眼淚,蕭承言心中想着,真的兇了。把常苒兇哭了。可是這番梨花帶雨的,自己怎麼這麼難受呢。倒不如不兇了。這番心疼,比之前氣着還難受。輕聲說道:“我說過會等你準備好的。就不會強來。别往外推我了。成嗎?”
常苒點頭。
“明日你回府一趟。我之前找人又繪制了份地圖,你帶給你兄長一份。你明日來我書房取一下。”
“王爺,你是要?”
蕭承言轉身拿起腰帶欲系上,轉頭才見常苒停在原地甚是無措。便走回身邊道:“吃完晚膳,就早點回來。”
“是。”常苒應着。卻是伸手一把阻在腰帶之上。“王爺,都要就寝了。别系了。”
“那不系了。我......”蕭承言卻也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是......
“您要是沐浴我叫他們進來侍候您?要不......您換了寝衣就歇下吧。您是睡榻上還是那?”常苒擦着淚後一指軟榻。“張嬷嬷還在外面呢。您這時候出去,我就要挨罰了。要不,您在喝杯茶?”
蕭承言聞言問道:“她還真敢罰你呀?”
“人家帶着皇奶奶和姑姑雙重旨意。有什麼不敢的。要不......您找個由頭給她攆走吧。”常苒試探着說。
蕭承言忽而生笑,手在常苒臉頰上随意一抹。“我才不觸這個黴頭。你招來的人,替你沖鋒陷陣了一陣。倒讓我做急先鋒給人哄走?”
“哪裡給我沖鋒了。我......我不也是受制于人嘛。賬本是沒看,書倒是抄了千卷了。您不救我,我就隻能抄書度日了。而且......也不是我示意張嬷嬷刁難高氏的。”
“哦?”蕭承言打趣的看着常苒。
“真不是。我。我哪裡說得動張嬷嬷。”常苒也坐在邊上,說着無意識的在桌上攤開自己的雙手。右手扣着自己左手的蔻丹指尖。右手指尖還有長時間拿筆的痕迹。蕭承言其實早就注意到了。
“引狼入室,你還委屈了。再過幾日吧。總要有個由頭,王妃那般聰慧,王妃想想?”蕭承言說着褪下外衣也是一把扔在床榻上,隻着中衣到櫃子中尋出寝衣。
常苒聽到開櫃門的聲音,轉頭瞧着,見到如此情景,急忙又轉回頭全作不見。
蕭承言轉過頭正瞧見,卻也未再說什麼。自己換上寝衣。
“嗯。我還睡小塌上。鋪床吧。有勞王妃了。”蕭承言忽而道。
常苒即刻起身,到小榻上收拾一番。像模像樣的扶着蕭承言到小塌邊,卻是急忙便離開了。自己翻身上了床榻上安睡。
蕭承言歎息着躺下。如此一場,最終還是歇在了正房,軟塌就軟塌吧。那也是正房軟塌。總比以前,自己在淩洲時,想她想的緊,又不能闖進去。自己在那簡府外牆邊位置坐着,站着。都覺得那般是離着常苒近些的。那般卻還是高興的。想着人真是不知足。從前那般就滿足了。如今卻是想要的更多。不知過了幾時,桌邊點的燭火滅了一盞,蕭承言悄然起身到床榻邊坐下。
看着常苒紅着鼻尖便睡着。伸出手溫柔的撫摸着常苒的發。“我還是喜歡小時候的你,那麼肆意而活,活潑靈動。敢作敢當,直言不諱。唉。這幾年得吃了多少苦,才被人調教成這樣,被我罵成那樣,都不敢還嘴。我那麼羞辱你,你卻隻知道哭。小時候指着我鼻子說我蠢的人呢。我真的心寒了。這不是你......”
用手輕輕刮了刮常苒的鼻尖。常苒似有感應的動了動身子,但卻未醒來。
看着因哭而略有些痕迹的臉。站起身到門口的水盆邊,投了一方帕子。又覺得這水太涼,用手捂着略濕潤的帕子在手心。重新坐回床邊。感覺到暖了一點,才小心的擦着常苒的小臉。
手下極輕,卻是突然停住。輕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不由得呼出口氣,小聲說道:“也就是你了。能讓我這般侍候你。那旁的人都是緊着侍候我的。小丫頭。偏在你這就次次栽了跟頭。”
把帕子放在邊上,便隔着被子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看着她小小的蜷着身子,窩在這被中這般柔弱。心裡卻是不由得想,好像是我問你姓名時,你開始哭的。你也是委屈的。連名字、身份都要摒棄,也是苦的。傻丫頭,我也苦呀,我也是皇子,是親王,是你夫君。我也拉不下臉。你卻是半分面子都不留給我。小時候你也是這般要強。況且,我為了你,丢了之前,原本屬于我的東西。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能夠娶你為妻的呀。日後你要陪我冒險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下次,我可以和伯謙說,我碰到你發絲了。
蕭承言就在常苒邊上輕輕拍着。常苒被晚上這一鬧,睡得很沉。連身側有人拍撫,也沒感覺到。蕭承言便這般拍了一夜。連他都沒發現,常苒沉在夢中,原本伸展的右臂沒動,蜷曲的左臂卻是變化了姿勢。那小手卻是輕輕攥住了蕭承言的衣角。待發現時已不知幾時,且攥的極緊,根本扯不開,也不願讓常苒松手。便就着床沿側身而眠。
當兩人第二日醒來時,皆是睡在床榻上。皆是紅了臉龐。常苒并未惱火,隻是又迅速低頭埋進了蕭承言懷中。
張嬷嬷忽然推門闖入,毫無征兆。忽然推門的聲音,緻使常苒埋得更深,手本搭在蕭承言手臂上,此刻卻是突然收緊,指尖正好劃過蕭承言肩膀上皮肉。“呦呦。”蕭承言也被抓疼呼痛出聲。
“哎喲。二位主子沒放下床帳呢。”張嬷嬷瞧見二人相擁在床榻上急忙轉過身,卻是瞧見了軟榻上那掀開的薄被。走過去一探,冰涼的倒也沒說任何。隻又道,“王爺,您今兒不去上朝了?都喚二位幾遍了。您二位都聽不到呢......快快,起身了。晚間在膩歪......”
張嬷嬷的話讓常苒更無法起身,一直埋在蕭承言懷中。隻悄悄喚了一聲:“王爺......”
蕭承言樂不得才抱着如此的常苒,也隻道:“知道了。您快出去吧。我們,再歇一刻,一刻就起。”随手便拽落半扇床帳。
聽到張嬷嬷退出門去。蕭承言撫上常苒的發絲,悄聲說:“那我晚間再來。”才要起身卻被常苒的手拽住胸前寝衣。
“不是說......在躺一刻嗎?”常苒回了這般一句。
“躺。躺。幾刻都成,不去上朝了都成......”蕭承言急忙又躺下,伸手準備抱着常苒。
常苒卻是一把松了手,還略微推了蕭承言一把。翻過身去,便坐起了身。
蕭承言也才不舍的起身,不知何處說錯了。
兩人才換了衣裳,就擺上了早膳。蕭承言喚雁南去書房取堪輿地圖。
常府門口,常苒下了轎便朝雲芙閣去。“我去找兄長。不用驚動姨娘了。”
在雲芙閣的小铎急忙過來請安,與小北也是相互示意。并未待通報,直接進了常衡房内。“兄長。”
“回來了?是串門子還是被攆回來了?”常衡笑着站起身來。
常苒接過小北手中錦盒,便那到常衡身前。“瑞王讓我拿來的。”
“這麼生分呀?對你不好?”
“兇的很。”常苒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常衡卻是笑道:“不兇點,怎麼鎮得住你呢。”
“兄長還笑,是不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常苒話語中并無責怪之意,滿滿皆是撒嬌。
常衡未言,打開錦盒。看來瑞王這小子果真是輸了,這招數好用,這才給我送來這地圖。那之前軟磨硬泡了好久都不曾騰給我一份,果真還是賣姊妹好用。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響起,常苒回頭看到沐秋在門口行禮,其後進房俯身道:“請大少爺安。”
“嗯,沐秋也跟着回來了。”常衡點頭卻是叫對了名字。
“是。”沐秋應着卻略有驚訝。
常衡卻道:“沐菊請安從不這般正式。扶一扶膝便罷了。”
沐秋笑着看了常苒一眼,卻退出門口。
“兄長,這是哪的地圖?”常苒看着常衡展開地圖看着。
“北境十三洲。雖然現在被北國占了,但總有一天是要拿回來的。”常衡答。
常苒點着頭,問道:“這般快已淪陷十三個洲了?”
常衡拿着地圖給常苒指着一點。“此關易守難攻。可......”
“必争之地一旦失手,軍心潰散。制高之地。要是把這奪下來,未來局勢難保不會改。”
常衡點頭。“是。”
“哥哥可有法子?”常苒問。
“沒有。”
“我有,請君入甕。”常苒道。
常衡瞧着地圖搖了搖頭。“不成。”走到一旁矮桌坐下,手執棋子擺出地圖幾點,招呼常苒過來瞧着......“不可行......”
常苒卻是執起白子在幾點來來回推着。直胸抒意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沐秋與小北在雲芙閣外院子裡閑話,小北漸察覺出不對,可也說不上哪不對。
琴霜從外學了琴回。抱着琴與琴譜欲找公子請教,卻是在門口突然停住。不知小姐何時歸的府中。看着兩人在那研究棋局,隻得呆守門口。可聽着又不是在談論棋局,好像是軍事。琴霜不禁探頭去瞧小姐,那般據理力争的模樣,怎的小姐也懂軍事?
待常苒從房出來之時,已過午膳時分,沐秋侍候午膳之時卻悄悄禀報:“小姐。我在郊外瞧見了張嬷嬷去往鄰村院子,便跟了過去......但我過于着眼,怕驚了她。并未跟到地方,隻遠遠瞧了那院子。我本來是想回來借點好手的,沒想到小姐今日也回來了。”
“嗯。安排就成。我信得過你。”常苒點頭應允。
沐秋還以微笑:“我早先就在那附近租了院子,又讓原先管院子的嬸子帶着孩子搬了過去。婦人間最好交談了。隻是......目前傳回來的事有點複雜。還需求證。還是在查實些再同您禀報。”
小北午間被安排在房中歇息。瞧着屋中擺放了三個床。不知哪一張是沐菊的,便隻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再看這屋中一應擺設,衣櫃中居然還留有三十幾套衣服。想着自己在王府,那也是正經大丫鬟的待遇,但是也不比這沐菊、芷蘭兩人的。
瑞王下朝先行歸府,高月盈便尋來書房哭哭啼啼的告狀。蕭承言扶着額頭聽了良久不由得打斷道:“我今日有些累。你也别繞了。到底想如何?我還未用午膳呢。”
高月盈突然跪下身來。“王爺......她們怎麼能打墨貞呢?那可是我的陪嫁丫鬟呀。那......那入了王府,可就是王爺您的人呀。她們打了王爺的人,那.......”
“直說。”
“妾身聽王爺的。”高月盈說。
“那你回吧。”
“王爺......”高月盈嬌嗔。“那爺,晚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