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已翻了近十多頁,蕭承言才端着一套茶壺進房。常衡瞧着他沒有倒茶的意思,便自己倒來飲着,确是隻品了一口便道:“這不還是那壺茶嗎?”
蕭承言苦着臉坐于邊上。
常衡無奈神情立顯,喊着外頭換茶。小北進房換了茶後也讓常衡打發走了。房中隻餘蕭承言兩人。
蕭承言坐于另一側,并沒有擡頭,反而眼中不知不覺蓄了淚。忽而啞着嗓音說道:“我其實,早就知道,她是誰了。”
常衡聽到後,并沒有感到意外。而是端起才倒的茶盞,小口的喝着,還格外的燙,不能即刻入口。緩了緩才道:“我也料到你知道了,才會非娶苒兒不可。”看蕭承言還愣着,便繼續說道,“我後來找人打聽了高氏進門的樣子。又瞧着苒兒出門時,你親來了。還朝着我父親行禮。我那時,便心中有了些譜。想着你應該會好好待她的。”
“唉......我是想好好待她的。”蕭承言重重歎息一聲。又不知過了幾時,擡眼問道:“伯謙,你為什麼不娶妻呢?”
常衡轉頭看向蕭承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稍微放下書卷,緩了一下心神,調侃的問道:“怎麼?有好人家的姑娘,要塞給我?”
但蕭承言卻看出了常衡的遲疑與眼神的躲避,追問着:“你喜歡常苒嗎?”
常衡剛自己又添了一盞茶,剛準備端着茶的手一怔,随即大笑道:“瑞王吃酒吃醉了吧。還是當真瘋魔了?如何變化,她都是我親妹子。”喝了一口茶又說道,“同父同母,嫡親妹子。”說完才放下茶盞,看向蕭承言。“你想什麼呢?”
蕭承言聽到常衡的話,卻依舊皺緊着眉頭,看着常衡。“若不是呢?”
常衡看着蕭承言凝重的眼神,便也一本正經的想了想,才呼出口氣,答道:“喜歡。”
忍不住笑,緩緩站起身來,也不看着蕭承言,卷起手中書卷背在身後,直接便道:“其實我兒時,特别讨厭她。整天在我後面纏着我,跟着我。無論我做什麼,永遠都是那一臉的崇拜。讓我不知所措,逼得我不得不做好。而且......”常衡忍不住歎了歎。重新坐下,才又說道,“無論我如何做,如何努力了。爹都沒有誇過我。可她不同。她騎射确實不輸我,爹總誇她,甚至還說過,若是蕪兒是男兒,必定該承他衣缽。可她偏偏不是。後來......看着她變回女兒身,開始哭哭啼啼。就想着,合該我保護着她。”轉過頭看着蕭承言說道,“你沒有嫡親妹妹,你不懂這種感覺。感覺天下男兒都是一樣的,都不會好好對她。”
蕭承言聽後笑道:“我初見她時,也是這種感覺。感覺活了那麼久,突然一無是處了。而且,兩三句就是我哥......我哥。好像你什麼都特别好。我就想呀,我小時候怎麼就不這麼纏着我兄長呢。可能皇家就是不同的,沒有你們這份情。”
常衡點點頭。“也因為,她是女子吧。所以,你便連我的醋也吃上了?”
“她同我說,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蕭承言一臉認真。
“哥哥?”常衡笑着問道:“她都好多年,沒大叫過我哥了。何時同你說的?”
蕭承言想了一下,似乎真是。現在都叫兄長。“當年。”
“當年?”常衡聽後搖了搖頭,笑着說着:“呵,那是當年。她沒同你說過......當年因為你一封書信,召她入宮。我險些将她打死。昏迷了将近五天。高燒一直不退。”
蕭承言聽後。皺着眉,半天沒有說話。良久才說了一句:“謝謝。”看着常衡不解,又補充了一句。“謝謝你沒打死她,我才能,再遇到她。”
常衡又是歎息一聲。
蕭承言笑着,點了點頭。“我真該慶幸,你們是親兄妹。要不我該多苦惱。我連日後布局娶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當真,籌謀了很久?”常衡問着站起身來。
蕭承言毫不遲疑的點頭。
常衡歎了口氣問:“你是從何時?有這個心思的?”
蕭承言想了一下,才答道:“好像......至少是,建元三十八年。”
“建元三十八年?”常衡重複了一遍,“那不是?”眉頭深皺,瞧着蕭承言一直打量,才又道,“這麼說,她在宮時,你見過?你那時便知道了?”
“我見過她。”蕭承言呼出口氣,“可她......沒看到我。我去過淩洲幾次,也都見到了她,長得越發标志了。可是,卻不敢見她。不敢認她。”
常衡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突然苦笑道:“你這話,也太矛盾了。其實,若是當年,我沒有阻攔她同你接觸,可能你早就發現了。也不至于......讓常家......埋着一個錯處。”
“哈哈哈哈。若是當年我發現了......說不定,我早就犯錯了。說不定......孩子如今都要五、六歲了。再說,我如今,不是也替你們扛着呢嗎?”蕭承言笑道。
常衡看着蕭承言也顯出苦笑,卻是直接接口否了那話。“得了吧,若真是當時犯錯了。我定親手打死她。孩子都不會下生,那都不夠她丢常家臉面的呢。”
蕭承言也沒有了笑容。喃喃道:“那我.....可該怎麼辦呢。我早幾年便失去她了......”
“可能你隻當是個遺憾,現在樂呵呵的早就娶了别人家的女子為妻了。可能孩子也早會跑會跳了。”常衡直接說出了口。
蕭承言紅着眼搖頭否認。“不會的。當時我定不會讓你們打死她的。我一定拼命護住。拼命護。”說完自己心中先一陣絞痛。
常衡隻是嗤笑一聲。
蕭承言卻知,可能常衡說的是對的。當年本也沒有多愛常苒。卻是依舊不服氣的說道:“說到此我倒覺得,你......身上一直有種感覺,也不知是你之前帶兵帶出來的,還是怎樣。就感覺你沒有那種,骨子裡對我的臣。給我的感覺,你仿佛一直知道自己是舅哥一般。”
常衡邪魅一笑,瞧着眼前的蕭承言眼神微眯,輕蔑的說道:“我可不知你那些鬼心思。”
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
蕭承言再次問道:“所以呢,大抵你也是喜歡苒兒這樣的。他日我若見了,定給你撮合。”
常衡忍不住白了蕭承言一眼。“别了。有一個這樣的妹妹,我就夠受了。我是享受不了。也就你樂在其中,旗鼓相當。我都怕日後你若是見了相似的,不會還想收入府中吧。”看着蕭承言也回了自己一眼,常衡又笑着說道,“你給我尋一溫柔如水的挺好。”
蕭承言歎了口氣,卻也是壞笑着說道:“再遇到我定介紹給你。總不能就我苦着。我現在都有點後悔,若是再讓我選,我也選個溫柔如水的。”說出口,才發現不對。看着常衡站起身,也急忙站起身說道,“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再讓我選千次百次,我都一定還選她常苒。不論她性子是堅硬如鐵還是溫柔如水。我隻愛她。”
看着蕭承言的慌亂的眼神和舉動。常衡也把口中那句,你現下便可重選的話咽下。重新坐下後忍不住笑道:“你呀。要是後面這話,直接就沖到她面前去說,不就好了嘛。何苦呢。”
“我在她面前,不是說不出來嘛......那本王一個皇子,一個親王。日日跑到她跟前去說,本王愛慕她。每次都是我哄着。我也是有脾氣有尊嚴的,我可拉不下這個臉。”
常衡扶着額頭。忍不住笑道:“是。你倆都端着。一個有身份,一個有骨氣,都不服軟。”
“你先勸回來,我再說。”蕭承言坐在椅子上,還是倔強着。
“好。”常衡說着,站起身問道:“我住哪呀?”
“你還有心思睡。我都愁什麼樣了。”蕭承言看着常衡說道。
常衡說:“我快馬加鞭就回來了,就為着你倆的事。我都多久沒休息好了。”
“可罷了吧。你那不也是需要奉旨回來承繼爵位的嘛。那明旨都下了。”蕭承言說道。
“這般不領情。那我可走了。”常衡笑着,作勢就要出門。
“别,别。現在也就你的話,對常苒好用了。”蕭承言看着常衡,面露愁苦。
“唉,她回來容易。不過,現在你這......自己有尊崇和軍權,常家有兵權。高氏也有軍權且旁系複雜,那高家三郎,剛剛春闱科舉中第,隻怕日後也是上升之勢。你如今太耀眼,真覺得能安穩度日嗎?承言。”常衡說。
“我早就想帶着常苒,求一處封地度日。可......皇兄不允,掃除了衆兄弟後早晚到我。”蕭承言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