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由于所處位置較近,隻比蘇雪榮晚了半日光景。
“簡家并未搜出咱們得筆迹。簡亦柔從京回來,一早察覺,陸續将從前的都燒了。可來人所拘時,亦柔正在焚信,便連着女眷一道下獄了。受了幾審了,那些姨娘還算護着亦柔,并未讓她受什麼罪,我已打點獄中了。”
常苒道:“能進去瞧瞧嗎?”
兩人頭戴氈帽進獄中,還能遠遠聽聞一人喊:“我不是,我不是簡府的。我冤枉呀。”
“别喊了。早做什麼去了?享福求安時怎麼不說呢?”另一女聲打斷道。皆能聽出是簡家二夫人。
獄卒帶着兩人進内,朝着獄中道:“有人來看你們了。”
簡亦柔在裡側,坐于厚幹草之上,木木呆呆的素白衣衫上隻有一道鞭痕。相比旁人身上諸般傷痕,卻是分外明顯。
“亦柔......”
“亦柔妹妹......”
兩人輕喚。簡亦柔才微微擡頭,遲愣在原地。“你們。”急忙手腳并用的爬過來。
“這門不能打開嗎?”蘇雪榮問。
“抱歉,二位。這般說兩句已是......破例了。小的也不信簡大人會做出那些事,唉。小的幾個在外看着。”獄卒道。
常苒拿出銀錢遞過去,獄卒收都未收。
“亦柔,現下疑點便是你當時燒了何。交代清楚了才好轉圜。”蘇雪榮勸道。
簡亦柔搖頭,她鬓發未亂,仍是素日一般,隻是無有钗環一飾。“怪我不舍,我若早早......”話說了一半看向常苒。“那精美小匣裡的,斷不能見人。像你所說,他那一定未留,若這般定會牽連他的。不能,不能害了他。”
“誰呀?”蘇雪榮一把抓在木杆上。“你都這般了。你還管得了旁人?”
“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仍會燒。哪怕當着來人面燒......”簡亦柔落下幾滴淚來。
常苒伸出手按在蘇雪榮肩頭。後道:“素家無礙,還未牽扯上,你莫要擔心。”
蘇雪榮聞言卻是急了。“素家,素遠呀。你瘋魔了不成?他早攀上蕭家了,哪個還管得了你。蕭老國公爺功高齊天,就算半座山高的舉報之信遞到禦前都撼動不了半壁江山是蕭國公打下的基業。他又隻那一個閨女,自是護着那個女婿的。你這般還護着他作何?妹妹。唉。我敢保證,素遠比我早知消息,他都沒想着求一求情。你這時卻還想莫要牽連于他,真是不值。”
簡亦柔低下頭去,什麼都未言。
常苒一歎,卻改口與衆人道:“府中因着與太傅是親緣血脈,自會被這般查來,也不怪亦柔。如今各處都在搜查文書,查看是否有反叛、結黨言論。簡伯父素日勤謹也不同旁的大人一般應酬。若查清了太傅無有嫌疑,隻怕簡府便也無礙了。諸位夫人亦要支撐住。”
簡亦柔聽聞并無反應。待看兩人走後,隻是轉頭瞧着那些往日中,連一朵紅花都要争得姨娘們,往常鬧得最兇的幾個姨娘,居然坐在一塊互相吹傷。忽而生出些笑意,仍是一話未有。
晚間常苒在淩福客棧翻着典律,盤算着如何解了這欲加之罪。蘇雪榮急忙忙的進房,卻是一時未說話。良久後還是道:“苒兒......常兄長。”
“我知道,失蹤了。我打那過來時便知了。”常苒說着仍在翻書。
“那......那你......”蘇雪榮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失蹤便是未找到屍骨,那便是還有生還的可能。我們常家一姓常年駐守南境,早已做好覺悟。自古便是文死谏,武死戰。隻是哥哥沒在沖鋒路蹤,反而打着剿匪名義,隻怕他也不會甘心,定要拼命掙紮的。”
“什麼意思呀?”蘇雪榮道。
“我們在那見到了常若。”常苒忽而轉口道。
“常若不是回平川省親病故了嗎?”蘇雪榮接口道。“可不路過平陵呀。你是說?”
“陛下确是已在清掃王爺軍馬了。我們都不知這罪,何時就會扣到自己身上,如今亦柔這還有可能救一救,總要緊着,活人先救。”常苒說着卻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一夜未眠暫時毫無辦法。卻是一早,外見聲響。卻也并不喧嘩。
兩人出門見百姓頭前而行,聲勢不大,卻人極多。大家無聲無息的打街上過,多站于衙門外。
“二位小姐。是萬民請願。”常右忽而禀報道,“不止淩洲本地,相鄰州府。還有衆多官員也隻在萬民書上寫上姓名罷了,未以官職相壓,據說已一級級遞上去了。如今多聚集在這也是擺個态度罷了。”
兩人雖也想過,但不确定能否動員起來,卻看如今這番,當真氣魄。
“簡伯父愛民如子,果然得了福報。抄家時,金銀一物統共都未找出幾件。連庫中皆是空空。往年陳米都未存。”蘇雪榮道。
“身處亂世,還能瞧見這番景象。簡伯父若見,也算......也算值得。”常苒歎道。
“那該是無什大事了吧。”蘇雪榮歎息不止。
十日後,釋放的消息并未至,因為朝廷收到一更加棘手的消息,南國攻過來了。東、南兩邊同時攻城。擊雲城率先被破城,侵占。
“怎麼會?南國不是二皇子繼位了嗎?”常苒驚得站起身來。
“是。”常铎點頭。
“那怎麼會呢?我爹還在南境呢。怎麼可能呢?”常苒面色驚慌不止。“消息如何傳來的,你詳細說說。”
常铎道:“我這頭聽到的是......擊雲城并無百姓居住,隻是當日看守城池的将帥、兵卒被殺。斷了常字旗,重高豎南國旗于擊雲城之上。咱們這人馬現下死守鏡城。還有就是......”
“說話呀。當日是......誰守的城?”常苒似有預感一般。
“不識。”常铎先道。
常苒稍緩喘口氣。
常铎跪下的身姿卻忽而擡頭,看向常苒,似下了極大勇氣一般才道:“早三、四個月前,老侯爺。身亡了。”
“怎麼會呢?上個月,哥哥還收到爹的回信呢。”常苒說完忽而跌坐在椅上。
“苒兒......”蘇雪榮急忙過來站在常苒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