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是來自愛德華·馬奈的《靜物與鮮花》。雖然名字平凡,可整幅畫可毫無想要低調的意思。
這是印象派奠基人愛德華·馬奈,在十九世紀後半段繪制的。一個中橢的透明玻璃花瓶中,裝有盛放的嬌粉的芍藥,垂身的芍藥以及各種不同顔色的花類。獨特的畫畫調性,讓整幅畫呈現出花朵鮮活的美。
區别于莫奈,馬奈的畫,更加追求畫面色彩的統一。輕柔的筆觸,總能讓人眼前一亮。
而另外一副,沒有仿照任何一位藝術家的畫。
冬季的午後,下着漫天的雪,天空灰沉,可見度很低。
姜頓不自覺地走上前,彎下身子,仔細觀賞那幅名為《後海》的畫。
黑夜下,深藍色的後海覆着厚厚的雪,月光下的海面幾乎結成冰塊,折射出微微的光亮。靜瑟,美好,甚至是站着看海的角度,都讓姜頓不自覺的想到他。
兩處落款,都是空落落。
她當然知道,這幅畫盡管畫的再像馬奈的風格,也一定不會出自馬奈之手。但她卻能清醒的感覺到,《後海》與《鮮花與靜物》這兩幅仿畫,仍是出自那人之手。
姜頓頓時有了想把畫買下來的念頭,不管這兩幅畫是不是她腦海中的那位作者,這些畫都具有收藏價值。
不知道那獨臂老人去哪裡。
她捋了捋發絲,扭頭在暗光裡張望,鼻息忽然撞上一個柔軟的物體。
熟悉的味道瞬間在在這冰天雪地裡散開來,于是,姜頓看到了他。
周寅顯然也亂了陣腳。
隔着衣服的質感,卻仍纖細,她漂亮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直直地盯着她。
突如其來的相撞,讓她免不得往後退。
周寅伸出手,穩穩當當摟住了她的腰。
姜頓的心,抑不住的跳動。
午後,畫安靜在暗夜裡發亮。
姜頓注視着周寅,像是注視着某一道光。
姜頓忙起身,好在光線暗,不然一定會給他發現自己不争氣臉紅了的事實。她胡亂整理了一頓頭發,氣息急,“謝謝..”
周寅的手上拿着的畫,也是油畫,她朝畫指了指“你的?”
“不出意外的話。”她指向店鋪裡的畫:“那些畫,也是你的吧。”
*
周寅從附近的奶茶店屈身走出來。因為個子高,加上顔值出衆,引來了不少路過女生的注意。
他将熱奶茶遞給她,兩人趴在欄杆上。
“他有事,我過來幫他看店。我也經常把畫放到他這裡賣。”
姜頓還沒從剛剛的震驚裡回過神來,剛剛店鋪裡挂着的畫,都是周寅畫的。
卻沒想到,姜頓和獨臂老人的關系那麼好。
“多少錢一副?”姜頓忍不住發問。他的畫那麼好,應該有上千的價格,可現在委屈在這所小店裡,像顆珍貴的深海遺珠。
“兩百。”他拿起放在腳下的畫,還沒來得及放進店裡。
油畫色彩濃厚,風格獨特,姜頓心一緊,接過畫“兩百?”手上的這幅原創畫,說賣兩萬,姜頓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這些畫,為什麼要放在這裡賣?你沒有别的渠道去賣了嗎?”
按她的分析,周寅的家庭,理應給他提供出多樣的售畫渠道。她權當是把他看成普通公子哥,一時興起想買畫的普通現象。
就算樂子,平台也不會差到這個地步。
周寅沉默了一會,眼裡閃着晦暗的光,不見玩鬧“沒有那樣的途徑。”
“可兩百太糟踐這些畫了。我幫你賣,我可以賣到更高的價格!”姜頓奪過他手上的畫,急着想為這些畫找個好下家。
周寅沒有想拿這些畫去别的地方賣的想法,畫的價值,不由價格決定,而是由愛畫者對他的欣賞深度決定。姜頓這樣略顯不妥的行為,讓他感覺到了冒犯,像是在施舍一樣。
周寅“好了夠了。”
姜頓不依不饒,還在試圖奪過畫。
“我說夠了。”
周寅的聲音響在空間裡,傳進姜頓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是她跟周寅相處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發脾氣的樣子。
一種并不友好的,陌生的情緒,一下把他們拉開來。
他伸手拿住畫框“你不懂。”
她不懂。還是她有意不想讓自己懂。她是不懂,不懂為什麼他要跟曲青說他們隻是同學關系。她是不懂,他跟曲青到底是什麼關系,是不是超越他們,同學之外的關系。她是不懂,可他就不能試圖告訴她其中的道理,讓她懂嗎?
“那你告訴我。”姜頓伸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眼裡的堅定未變,她扯住畫框的另一邊。她重複着剛剛的話“你告訴我,我就會懂。”
周寅看着她。十九歲,他活了十九年,這十九年裡,每一天,每一秒都跟人擦肩而過。
他告訴自己,将那些擦肩而過的人都視為陌生人,即使受到其中某部分人的幫助,他也不會為其抛出真心。因為他的母親,用血一般的教訓告誡過他,這世界上,除了利益,所剩無幾。
現在,眼前的人扯住他的畫,認認真真的告訴他,她要懂。長久以來,沒人說想要懂,他感受得到細細密密的汗試圖從額間流出,因為緊張,而且還是在這冷到不行的冬季午後。
他捏住畫框角的手不自覺用力,對上她眼神後的一瞬間,他笑了笑。
始終還是做不到。
“别開玩笑了。你們好好當你們的公主王子,這樣的幫助,我渴求不來。”
*
精緻奢華的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