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頓走出來的時候額間還在冒冷汗,興許是他人口中常提起的第六感,讓她隐約感覺到這個叫谷俞的人,會影響她這次的比賽。
雲桉在一旁饒有興趣提着過兩天準備要跟博京南去參加活動,還順帶問她要不要一起參加,姜頓倒是一點她的話都沒聽進去,臉色看上去極差。
雲桉這才反應過來,牽過她的手“姜頓,你沒事吧?”
姜頓實在騰不出力氣說話,搖搖頭帶着她繼續往前走。心裡在乞讨,接下來的評判環節千萬能不出岔子。
姜頓剛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墨霄生氣的面部漲的通紅,深棕色的木棍在地闆上敲的頻頻作響,看上去,要不是因為腿腳不便,他就要一躍而起,抓住眼前的人狠狠揍一頓。
站在對面的老者一身唐裝,約莫和墨霄一樣的年紀。
他居高臨下地盯着墨霄,墨霄的反應并不能使他掀起任何情緒。姜頓雖閱曆不足,但這些年什麼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眼前這個人,社會地位顯然超過了墨霄。
雲桉心一急,忙跑上前牽住老者“秦叔!”
雲桉可不認識墨霄,她更不需要給他留情面,破口大罵道“哪裡來的這麼一個不懂規矩的人,竟敢對秦叔動手動腳!”
姜頓跟李茉對視一眼,李茉向來不是不管事的主,作為墨霄多年的好友,自然要為他出頭,眼下這狀況,李茉對她搖頭,就說明她不想插手這件事,也容許墨霄順着自己的意願。
姜頓走上前,握住墨霄的肩膀。不管發生了什麼,墨霄是她的師傅,她不會容許其他人欺負墨霄。“雲桉,我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不代表你就可以訓斥我師傅。”
墨霄拉着姜頓,一點要收口的意思都沒有“這畜生就是個賊,偷了《賜玉》,還把于岑都害死了!”
這兒動靜聲大,很快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墨霄面紅耳赤,怒火按耐不住,拿着拐杖就往秦韓身上打。
雲桉眼疾手快,擋在了秦韓身前,那棍便踏踏實實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雲桉。”秦韓開口,面色雖平靜,但語氣終歸是怒了。他握住拐杖,厲聲道“墨霄,你瘋了?”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是那個無法無天,法治混亂的時代。我剛剛已經沒跟你計較。你變本加厲,打我侄女,這裡四處都是攝像頭,我看你是真想蹲局子。”
姜頓這才反應過來,雲桉身邊的這個老者,是秦韓。
姜頓對秦韓的事迹有所耳聞,他是秦氏出版社的社長,作為全國一大出版社,順應時代變遷,在傳統出版業務的基礎上,大力推廣電子書有聲書,出版社的盈利财路在短時間内拓寬。
事實上他之前是很受歡迎的作者,還出過很多本大熱作品,甚至暢銷海外。不知道是不是後來想賺錢,書裡的内容有“炒熱點”“吃人血饅頭”的嫌疑,被讀者罵書沒文學味,全是金錢味的緣故。慢慢的他也寫沒有再寫文,轉而經營出版社。
後來出版社越做越大,他也賺的盆滿缽滿,算是個懂得抓住局勢的商業人才。
“狗娘養的,你有種再把我關進去!你以為我墨霄怕你?大不了就是一死!”墨霄提起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揮,畢竟腿腳不方便,顫巍兩下還沒站定,就被秦韓握住拳頭,大力推了回去,墨霄跌坐回輪椅,聲響不小。
秦韓嫌棄地拍了拍袖口,不緊不慢道“老頑童,法治社會,污蔑也要成本。路邊随意一個阿貓阿狗造謠我都能成功的話,我早就跌落神壇。你給我定的那些罪名,我想法院早已有有了定奪。”
“不然跟我打的官司,你也不至于每一場都輸。”
這是從未見過的墨霄,眼底都是怒意,他一字一句,幾乎要把眼前人咬碎“四十年來,你暗中操作好了一切,料定我每一場官司都是輸。在這兒裝君子,你他娘的不配!四十年,你整整奪走了《賜玉》四十年!你把《賜玉》還我,把于岑還我!”
大堂魚龍混雜,秦韓知名度高,這會已經有人圍上來,拿着手機拍攝議論。周遭黑壓壓的,氣氛低的可怕。
秦韓也沒再想搭理墨霄,擦肩而過的瞬間,隻留下一句“你想怎麼說我管不着,但《賜玉》的作者隻能是我秦韓。”
人生或許就是那麼戲劇性。四十年前的墨霄雄心壯志,目中無人,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四十年後的他,掙紮了那麼多年,直到白發緩緩爬滿腦袋,卻依舊沒能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世事無常,想起那天死在他懷裡的于岑,眼角還留着淚。他的心便疼痛不止,如果不是還要報仇雪恨,他現在也應該去陪于岑了。
*
早上八點,勒城永誠墓地。
小雨驟至,翠綠的落葉輕拂墓碑,像離去的人,來到世間與親人享受幾十年的溫情,又匆匆離去。
昨天的鬧劇落幕,墨霄就一直處在恍惚的狀态,沒有胃口吃飯,沒有心情交談,隻是嘴裡念叨着,要來見于岑。
黑傘下,姜頓一身黑裙,站在霧裡,看不清神色。她和李茉站在離墨霄不遠的地方。看墨霄坐在一衆東倒西歪的酒瓶堆裡,舉起酒一飲而盡。
李茉盯着逐漸瘦弱的背影,内心柔軟的某處隐隐作痛,她垂眸,試圖不讓自己陷入同樣的苦痛。
“墨霄應該沒跟你講過于岑的事。”
“那個年代,于岑是鎮裡少有的曆史系大學生。于岑畢業後就跟墨霄結了婚,也不知道是圖墨霄什麼,一個沒錢,沒權的土包子。或許是他老是去找于岑談小說的契機,才讓兩人感情慢慢好起來。”
“我,秦韓還有墨霄,三個人一直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一直到于岑和墨霄結婚那天,我們還在感慨居然真被墨霄這小子攀上了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