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的心裡逐漸翻湧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很酸澀,卻又不止酸澀。
恍然間,他聽得那塊聖潔的美玉對他笑了。
“安祿山,你的舞跳得真好看!”
他幾乎是拼了命才忍住了将要浮出眼中的淚水,低下頭道:“臣,謝殿下誇贊!”
而後,小公主似是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然後靈光一閃,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了那朵藕荷色牡丹,将它舉到了自己的眼前。
“唔,你的舞跳得那麼好看,可是我沒有帶其他的花,隻有這一朵。”
“但是這朵牡丹是整座皇宮裡開得最大最漂亮的花,而且它好香的!”小公主舉着一雙小手,那掌心輕輕地捧起着一朵花開鮮豔的牡丹。
而她的笑容,勝過這世間一切的燈火闌珊。
“送給你!”
有那麼一瞬間,安祿山仿佛真的看到了天上的牡丹仙子降臨在他的面前。
他受寵若驚地伸出手,幾乎是有些顫抖地接過了那朵妍麗卻不妖媚,正散發着清幽香氣的牡丹。
牡丹乃是大唐的國花,有着“國色天香”的美譽,而眼前這朵更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牡丹。
可是它即便是再美麗,比起面前的小公主,也絲毫不值一提。
彼時,場下的觀衆們已經驚呆了。
那些狂熱的信徒,全都在近乎癡迷地看着場上的長安公主,看着他們的牡丹仙子,親自為那個胡人擦拭汗水,而後贈給了那個胡人他們大唐的國花,絲毫不嫌棄對方的出身和相貌。
公主恩澤,萬民同享。
這就是他們最善良、最美好的長安公主啊!
而那些坐在客座處的勳貴們,幾乎是嫉妒地盯着場上的安祿山。
自然也有部分人是嫉妒這個叫安祿山的胡人能夠和公主近距離的接觸。
可更重要的是... ...
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們來參加長安公主的生辰宴,當然不隻是為了參加生辰宴那麼簡單!
這次的生辰宴,對于整個大唐文武官員來說都是一個極為寶貴的機會。
一個能在陛下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今日的公主生辰宴,無論是多麼偏遠的臣子都能來到長安道賀,這對于那些戍邊的将領和官員來說,更是至關重要!
尤其是,如果他們能在生辰宴上哄得小公主的開心,那還愁不被陛下記住嗎?
既然都被陛下記住了,那以後的仕途還愁不能步步高升嗎?!
為了這次的生辰宴,整個大唐無數的文官武将磨拳擦踵,會跳舞的排演舞蹈,會奏樂的演奏樂器,幾乎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卻沒想到被一個胡人出身的藩将拿了頭籌!
而且,而且小公主居然親自給他擦汗!!!
客座上,無數的大臣都快嫉妒瘋了,而有些聰明點的,則開始向周圍的同僚小聲地打聽着這個胡人的來曆。
朝中其實一直都有重用藩将的勢頭,而最近幾年這種勢頭更是俞來愈盛,若是這個叫安祿山的武将日後能平步青雲,早些與其交好,自然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場上的安祿山絲毫不知,場下的滿朝文武已經因為他而開始蠢蠢欲動。
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唯有那個正站在他的身前,容顔秀麗可愛到令全長安為之傾倒,笑容幾乎能照亮整個世間的小小身影。
随後,高台上傳來了一道呼喊:“甯兒!”
衆人聞言一起跟着扭過頭,便見到那高大的龍椅之上,人世間的天子,整個大唐的帝王,連同他身側那世間最尊貴美麗的女人,正溫柔地注視着場上的女兒,神情中溢滿了慈愛的笑意。
李婉甯笑着向自己的阿爹阿娘跑去:“甯兒來啦!”
于是,安祿山就這樣看着面前蝴蝶輕快地飛走了,就如同她飛來時那般。
徒留下她頭上的那朵牡丹花,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中,散發着清雅的香氣。
這就是,大唐的牡丹仙子,長安公主啊... ...
安祿山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如何退場的,乃至于途徑自己的座位,周圍同僚的示好都被他下意識地草草應付了事。
他的整個人都有些虛幻。
恍惚間,他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十二歲時做的那場夢,那個美如仙境般的院子,那個美若仙子般的少女。
這就是,長安... ...
宴會仍舊在進行着,因着李婉甯的這一上場,更是将宴會推向了高潮。
不過自然,她的注意力并沒有在安祿山的身上停留太久,而是繼續饒有興緻地欣賞着餘下的節目。
直到天色将暗,花萼相輝樓裡的夜明珠開始發出亮光,那些節目也逐漸步入了尾聲。
李婉甯打了個哈欠:“唔... ...終于結束了。”
在座位上坐一天,也挺累的。
她扭過頭,想要依偎到阿娘的懷裡。
這時李婉甯才發現,自己的右側已經沒了人影。
她小小的腦袋連忙左顧右盼着,卻根本沒有看到阿娘的影子。
反倒是左側的李隆基注意到了女兒的動作。
他微微低下頭,輕聲問向身側的寶貝女兒:“甯兒在找什麼?”
李婉甯緊緊地抓着阿爹的衣袖,那一雙水汪汪的杏目中滿是焦急:“阿爹,阿娘找不到了!”
聞言,李隆基卻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随後場上響起了熱烈的驚呼聲,而後是愈加狂熱的呼喊。
李婉甯連忙扭過頭,卻見到她的阿娘,正身着一襲西域的舞裙,被舞女們簇擁着站在場上,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