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碧海教,霍宇澄心中一動,這事不對——如果程不惜的身世來曆是真的,他應該感激苟彥敏幫他報了家仇才對,怎會因為梁曼音一個戲子,就想教訓苟彥敏的孫女?
“總之你知道此事即可,記得叮囑桑棋等人,别漏出口風去,晏京府若是有人來問話,我自會打發。”
霍宇澄答應一聲,暫且按下有關程不惜的疑點,問她娘:“昨晚繪春戲園還去了一位真正的貴人,二姐同您說了麼?”
霍錦揚擡眸看向女兒:“端王啊?”
“嗯。”
“我聽說了,你答得很好。”霍錦揚難得誇獎女兒,“同樣的話,她應當也會說給昭王聽,所以我還是那話,以後避着一些。她們姐妹相争,我們無謂摻合進去。”
哎呀,她娘今日怎麼淨說她愛聽的話?霍宇澄很高興:“娘說的是,女兒記下了,以後一定遠離皇女紛争。姨母都已是丞相了,咱家确實用不着摻合這些。”
霍錦揚看一眼裹得嚴嚴實實、仍身形纖細的女兒,心說那可不一定,但凡你身體好一點兒……算了,“今日怕是有雨,便不要出門了。”
“怎麼?您舊傷又疼了?”
霍錦揚早年帶兵打仗,身上難免受傷,有些傷到筋骨的,逢雨天便會疼痛。
她對女兒的關心不予回應,隻叫霍宇澄沒事進去内院陪莫氏和鐘氏說說話,最後說一句:“我還要去見你姨母。”就走了。
霍宇澄本來想順着皇女之争的話,問起家中産業可與端王有牽連,沒想到她娘根本不給機會,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打發了。
跟在後面出了母親院子,算着木匠也快到了,霍宇澄想回房等,還沒等轉過彎去,就遇見幾個府裡養的文人清客。
霍家霍錦揚是武将,霍錦晟雖是文官,卻并不喜歡附庸風雅,搞那些詩會文會什麼的,所以府中這些文人清客幾乎沒有什麼表現機會,頂多是開宴時,即興作幾首詩,拍拍相國馬屁,平素等閑都難見着一個正經主子。
這會兒幾人見到霍宇澄,彷佛妖怪見到唐三藏,齊齊擁上來噓寒問暖,那真摯勁兒,比霍錦揚還像她親娘。
霍宇澄與這些人也有點兒額外的交情——她以前身體不好時,不能自己出門淘書,便叫她們發現有好看的雜書,推薦給自己——不過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從去年冬到現在,她都沒見過這幾位。
“好好好,這一向都好得很。”霍宇澄打斷她們七嘴八舌的問候,“諸位這是忙什麼呢?”
“相國叫咱們去陪了個客。”年紀最大的謝秋怡回道。
一聽就不是什麼要緊客人,霍宇澄又問她們近來都看什麼書,這幾位顯然都早有準備,可惜有意思的新書就那幾本,嘴快的多說兩本,後面的就沒得說了。
霍宇澄見嘴慢的神色懊惱,心中一動,笑道:“這幾本我也看過了,如今市面上好書實在太少,我等得煎熬,索性自己開個書坊,如今正在修飾店面,隻愁沒有好書付梓刊印。幾位都是文壇前輩,可有會寫書的熟人舉薦給我?”
幾位清客互相看看,還是謝秋怡問道:“不知三小姐想出哪一類的書?”
“我的喜好,諸位都知道,不拘志異神怪、抑或世情傳奇,隻要有趣,我覺得喜歡就行。或者,”她說着一頓,目光将幾位清客掃了一遍,“幾位都有一支生花妙筆,若蒙不棄,潤筆從優。”
謝秋怡客氣兩句,說她年紀大了,恐怕寫不出三小姐愛看的文章,但回去就遍詢親友,看有沒有能寫的,薦給三小姐。
其餘幾人口徑也差不多,都謙虛說自己怕是不行,但會把三小姐求賢若渴的意思傳揚出去。
霍宇澄趕緊說書坊不在她名下,對外不要說是她開的,隻記得有好稿子拿來給她看就行,衆人答應一聲,她才得以脫身。
這一耽擱,回去時,不單木匠已經到了,連程不惜都等在院中。
霍宇澄有話想問他,就叫八寶帶他先去廂房等着,自己回房找出在集賢殿摸魚畫的書架圖紙,跟木匠說了需求,問她能不能做。
木匠因沒做過這種形制的書架,說可以先回去做個模型,拿來給三小姐看。
霍宇澄很驚喜:“好啊。”又問木匠那裡有什麼現成的木料,做成一套書架帶櫃台,大約得多長時間。
這時代不像她前世——裝修時有現成的闆材,木匠隻要量好尺寸,幹活飛快——基本上得從鋸木切闆做起,還得手工刷漆,麻煩得很。
也因此,大戶人家準備嫁妝,都得提前一兩年,不然怕做不出全屋家具。
木匠手裡其實有活正在做着,但相府找她,自然其他活計推後,先緊着相府,這套家具不用雕花,工藝相對簡單,差不多四十來天就能夠打好。
霍宇澄對木料不是很懂,等木匠走了,打發人把邢雲邢雨姐妹找來詢問,得知她們還算懂行後,就讓她們先去看看木匠那裡的木料行不行——她開店用,也不必多麼好的木頭,能用個十年八年的就行。
邢雲邢雨應下,霍宇澄想起上次陳士芳的事,又問她們有沒有找兵馬司的姐妹吃酒。
“這幾日不行,等這案子落定以後,消停了再找她們。”邢雲笑答,“不過兵馬司找劉紹賢問過話了,她照屬下教的回話,倒沒什麼事,很快就回家了。”
劉紹賢畢竟多次出入暗寮,鄰居肯定有看見的,所以邢雲那日把書本還給她時,就教她說,萬一兵馬司找她問話,就說她以前不知道,當日被人沖進去打了,才知真相,至于打人的是誰,她不認識,被打後也立刻離開了暗寮。
霍宇澄點點頭,又讓唐雙拿了點錢給她們姐妹,等人走了,才叫程不惜進來。
“你怎麼搞的?把苟紹華腿都摔斷了,如今苟彥敏報了晏京府,我可保不了你,你說怎麼辦吧?”霍宇澄見人進來,不等他行禮,就先聲奪人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