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開燈。韶甯裹着被子往外蛄蛹,身後傳來玩味的笑聲。
笑得韶甯難堪又生氣。她咬着嘴裡的軟肉,勢要把這個殺人犯送去坐牢。
一晃神的功夫,燈開了。
她錯愕擡起頭,和手放在門把手上、推門而入的燕祯打了個照面。
他表情淡漠,唇線習慣性抿直,鸢尾蝶一樣的眼眸隐隐藏着嫌棄。
韶甯驚疑不定地往後探了一眼,窗口打開,殺人犯不見了。
她如鼓點的心跳聲落空,趨于正常。
韶甯在被子裡翻個身,裹着被子站起來,安靜地向床邊走。
韶甯沒有穿鞋,燕祯放低視線。她把被子卷在身上,素白腳踝和被凍紅的腳尖時隐時現。
然後她後跟上擡,腳尖一踮,往床上跳。
跳上去後,再把腳埋進被子裡,裹得嚴嚴實實。
燕祯眸色動了動,别過了眼。
他撥下報警電話,結束簡短的通話後他關上呼呼作響的窗戶。回頭,韶甯靠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神色木然,手指無意識地搓着臉頰,把殺人犯碰過的地方搓得通紅。
燕祯擦幹淨手指上的水漬,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她的房間。
牆壁白灰上本來留有上一任房主的塗鴉,被韶甯用當下熱度正高的男idol海報擋住了。
十七十八歲的男idol在聚光燈下撥動吉他,青春活力,面對攝像頭,他笑出兩顆虎牙。
燕祯見過他,有幾面之緣,沒記住名字。
但是他知道對方是仿生人。顧名思義,模仿真人制造的機器人。
仿生人比真人更有毅力,更好控制。隻要給它們一個指令,它們就會用盡所有辦法實現目标,不記代價。
近年來,仿生技術飛速發展。
大型公司制造的仿生人吃穿住行上和真人沒有區别,甚至以一般人的肉眼無法辨别。
這個一般人,以韶甯為代表。
視線往下,方正小巧的床頭櫃上放着她在小藥店買的零零散散的藥品。
韶甯去藥店問了信息素的事情。
藥師估計不太專業,對方扶着眼鏡看了很久她的腺體,不太确定地讓韶甯先回家,觀察幾天。
藥旁邊是發夾發圈,還有一張畫質模糊的照片。
照片裡,韶甯的五官被等比例縮小,十三歲的她一個人站在相機下,闆着小臉,照下了這張照片。
燕祯的視線在她修剪得坑坑窪窪的短發上停留,很快移開,落到床上。
粉色、橘色的兩床被子攪在一起,床上的貓咪玩偶被她挼得有些扁……
他目光一轉,透過沒關攏的櫃子,看見了裡面黃色的酒瓶子。
“你很怕蛇?”
他突然問。
韶甯像是剛在夢遊中醒來,聽見燕祯問,她不自覺地帶了點心虛,“……嗯……是今年過完端午,剩下的酒。”
一般人怎麼會不怕蛇,更何況那是蛇妖。
韶甯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櫃子裡的酒,她的眼尾眉梢露出了淡淡的、類似于他剛進屋時,眼中若隐若現的嫌棄。
讨厭蛇。
他将韶甯的表情盡收眼底,語氣有了輕微的軟化: “雄黃酒外用即可,飲用有毒。”
韶甯想起和尚的話,她抿抿唇,另起話題:“你好像認識今天來的警察。”
她擡起眼,看向燕祯。他的五官在夜晚下更加柔和,少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算得上欺軟怕硬,對方軟幾分,她的氣勢就強幾分。
“今天謝謝你,麻煩了你兩次。……還有,那個殺人犯點明要找你,是因為什麼?”
她問得有點唐突。韶甯攪着手指。沒想到遭受危險時,還需要體質最柔弱的omega來解救她。
但是自己被綁架也和燕祯脫不了關系。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韶甯得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想了多種可能性,譬如說燕祯是什麼官方的線人,特定為抓不法分子而潛伏在廉價公寓中……
又或者燕祯和殺人犯有什麼私仇……
她表情凝重,逐步排除可能性。
燕祯看穿她的想法,他順着她編造故事,“我和警局沒什麼關系。不過我父親現在在牢裡蹲着。”
韶甯的表情凝滞。
他繼續緩緩道:“他欠下了很多債,那些債主找不到他,就來找我。大抵那個殺人犯也是受害者之一。”
燕祯沒有說一句真話。
他既不是什麼落魄的富家少爺,殺人犯也不是什麼受害者。
但是韶甯很好忽悠,她對他的遭遇有些同情,但帶入一下受害人,又變得情有可原了。
床榻凹陷,燕祯坐在她旁邊。他穿着深藍色睡衣,領口扣子松了兩顆,可見精緻的鎖骨。
韶甯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在不冒犯他的情況下,拍了拍燕祯的背,以作安慰。
寥寥幾句話,她豐富多彩的想象力已經快把燕祯身上所有疑團都解開了。
他之前過的大少爺生活,從雲端跌入泥濘中必然有些不習慣……難怪這麼挑剔。
燕祯和警察認識,大概是因為不堪仇家的騷擾,報警次數多了,和警察就熟悉了。
洗清燕祯的嫌疑後,她很快就把蛇妖的事情抛之腦後。
現在是半夜三點,韶甯請了明天的假,可以休息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