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亮着燈的辦公室,隻有張浒和幾個老師在,溫孤晚上沒課,下午回家了。
她今天特地看了溫孤的手,沒有抓痕。
韶甯在自己座位上收拾東西,聽見硬物被擲入垃圾桶的聲音,她不經意擡眼。
原來是她分的硬糖被丢進了垃圾桶。
進入職場後,她少以面對這麼明顯的惡意。
另一個和張浒關系好的老師拿進來一沓形狀不規則的紙張,看樣式,是從書上撕下來的。
短暫愣怔後,韶甯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工作。
把筆記本和書裝進包裡,她背着包準備離開,一隻熱燙的手突然摁在她肩上。
“今天學生塞在意見箱的意見很有意思。韶老師要不要看看?”
韶甯回頭看向張浒。
他拿着學生寫的意見書,塞進碎紙機。
關于張浒走後門的猜想在學生中流傳,少年一腔血氣,不像韶甯什麼都塞進心底,他們有怒氣就發洩起來,關于‘優秀教師’的紙條塞爆了意見箱。
“不了,我回去了。”韶甯撇開肩上的手,走出幾步,又被攥着衣領拽了回來。
韶甯多日以來憋着的怒氣像往撐得透明的皮球裡瘋狂打氣,到達臨界值後,‘嘭’一聲爆了。
她甩開另一個老師拉着她的手,“煩不煩啊!滾開!”
“還挺有脾氣。”
其他老師見她生氣,一副沒意思的表情,拿起東西走了,辦公室隻剩張浒和韶甯。
他抱臂,人到了中年,已經發福。腫脹的眼皮子中間裂開一道縫,眼珠冒着精光,還有點呆滞的黃白色,就像是将死之人特有的顔色。
這雙眼睛生在他肥胖寬大的臉上,顯得更小。
韶甯抓緊包裡的刀。
有了殺人犯帶來的陰影,今日出門前她捎走了廚房的水果刀。
面對身形大她幾倍的Alpha,韶甯很緊張。她手心出汗,在極度緊張下想起燕祯。他肯定不會要沾了血的水果刀了。
張浒還是第一次看見韶甯這麼生氣。
雖然被她發現霸淩溫孤時,他第一反應是緊張,但馬上他就發現韶甯和溫孤一樣,都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你這麼生氣,不就是因為沒得到優秀教師?”看見韶甯闆緊臉,他一副說中了的表情,嬉笑:“急了,惱羞成怒了。”
韶甯眼睛紅了一圈,咬緊每個字。“你為人做事有違師德不顧良心,就不怕和孫老師一樣,在學校被人切成兩半丢進廁所嗎?”
“你!”
他臉色白了又紅,四下張望,确認四周沒人後吐出一口惡氣,轉而用渾濁的目光打量韶甯。“那又怎麼樣,被綁架是你啊。”
他發笑,“不是我啊。”
“你可以去我舅舅那告狀,就說沒有這一千你活不下去了,在辦公室撒潑打滾,”說起校長舅舅,張浒挺直腰杆,啤酒肚被頂了起來,像一顆長着四肢的球體。
球體把韶甯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這身衣服就算是滾壞了撕爛了也不會心疼,加起來有五十嗎?”
“那又怎麼樣。”韶甯垂在身側的指尖在發抖,她撐着底氣不往後退,揚起下巴。
“但我從來沒有搶占過别人的名額,沒做虧心事,不會遭報應。”
“是,底層的老鼠都信因果報應,不然還怎麼pua自己活下去呢。一千都夠買你的命了。”四下無人,他往韶甯的方向靠近,“溫孤辛運氣好,那天遇見了你。你說今天,就算我把你活活打死……”
身前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道,張浒重心不穩,闆凳被他的體積擠壓而翻倒。他倒在闆凳和桌子的夾角,硬物磕在背部,疼得他龇牙。
等他爬起來,韶甯的身影消失在了辦公室,遠遠的人影跑向走廊的女廁所。
他罵着髒話,拎起一根闆凳腿,走向廁所。
他不信韶甯能待在裡面一晚上。
***
韶甯關上了整間廁所的門,又用拖把抵住門。
門口暫時沒傳來聲音。
她在洗漱台洗臉。冷水澆在臉上,想要洗掉溫熱的眼淚,偏偏适得其反,雙眼止不住的淚流。
韶甯吸吸鼻子,解開橡皮筋,讓頭發散下來,欲蓋彌彰地擋住小半張臉。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門口還沒有聲音。
她放松因為恐懼繃緊的身體,解開門上鎖,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
門外沒有人。
她确認四周沒有人後邁出一隻腳。
一滴血液滴在了韶甯運動鞋的白色鞋面上。
她吓得後退,廁所的門咔咔作響,來回擺動時一隻斷手從門上掉了下來,斷口的血液未幹。
手腕上戴着名貴的表,它的主人是張浒。
“救……”
走廊吹來風,把門吹到一邊。韶甯的視野得以完全展開。
她目光右移,看見了被捆住雙腿和一隻手的張浒。
他隻剩一隻手臂,它和另外兩隻腿畸形地綁在一起。還有根繩索系在張浒脖子上,繩索另一頭系在他的腳上。
繩索長度很短,為了不被它勒死,他隻能後仰肥胖的身體,盡全力縮小它的拉力。
如此做的後果就是,張浒脖頸最脆弱的血管完□□露,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
在他脖頸左邊靜脈的位置,被人惡劣的用黑色圓珠筆劃了一道黑線,示意韶甯從這裡橫切下去。
對方知道她包裡有刀。
隻要割喉的深度和位置恰當,張浒會在十幾秒内完全死亡。
“救……救……”
血管起伏,他發音不清,哭着向韶甯求救。
韶甯雙耳嗡鳴,轉身往後逃。轉身一刻,撞進了堅硬的懷抱裡。
張浒微弱的求救聲被另一道腳步聲替代。是皮鞋踩在學校石塑地闆上的聲音。
來人走得不急不緩,颀長的身影走在白色燈光下,黑色兜帽擋住殺人犯上半張臉,隻剩彎起的唇角。
在張浒緊縮的瞳孔中,那個恐怖的Alpha張開懷抱,走投無路的韶甯紮進了他懷中。
Alpha雙臂用力,輕易制住她的掙紮。
“我給了你十分鐘。”他拍拍韶甯的背,既是安撫,又像是威脅。
在空曠的走廊裡,他的聲音清晰的落入韶甯耳中。
“他怎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