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侑在山坡的另一邊，一棵大樹的後面找到夏檸。

她抱着腿縮在那，的确可憐兮兮的正在哭泣。

感覺到有人到了身邊，她擡起了頭，看清來人，立刻擡手抹掉了眼淚。

她并不太想要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這一面，她想要像她說的那樣，在他面前總是很有能量也很有勇氣。

“你怎麼來了？”她一邊這麼問着一邊避開了他的眼睛。

“導演有點擔心你。”孔侑說，“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

其實剛才跟李應福交談完畢他就先去忙他的了，并沒有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剛才在走過來的時候也在想自己會這麼做的目的。

大概就是在那番對話之後發現自己對她的确是了解不夠，為自己的武斷和片面感到有些抱歉。

另外還有出于一個前輩對後輩的關心。

因為她的那些情緒他是完全能夠理解的，或許可以作為過來人給她一些開導。

夏檸癟了癟嘴，眼睛還是濕漉漉的忍不住要流眼淚。

“讓他老人家擔心了。”她說，“我其實也沒什麼事。”

他老人家……孔侑失笑。

他擡擡褲腳，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陽光還是那樣昏黃。有風吹過。二人之間短暫的沉默。

夏檸有心說些什麼。兩個人的單獨相處，這對于她當然是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

可是她沒什麼心情。情緒低落到一時間想不出來話題，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還是玫瑰味的，今天。

孔侑眺望着遠方。

這邊的風景其實沒有山坡的另一邊好。那邊朝遠看能看到大海，而這邊，放眼過去就是一些建築。

不過這邊的建築也挺特别，有一種古樸的風格。

遠遠的，偶爾還有行人走過。那些人隻是走過，并沒有朝這邊張望。

他們在這邊并沒有那麼高的知名度，難得的擁有着素人一般的悠閑。

又聽到夏檸在輕輕的吸鼻子，他轉過頭去看她。

她有在克制，現在已經沒有再掉眼淚了，不過眼睛仍舊是水汪汪紅彤彤，還有鼻尖也是，染了一層粉，像個小兔子一樣。

不是前幾天那種，前一秒還在掉眼淚後一秒就能拿他打趣。她今天話都不多，看上去是真的傷心。

“為什麼哭呢？”他問。

這麼一問夏檸又有點忍不住，她眼眶很快又包了一圈淚。

“為了鬼怪。”她說，“剛才我好像看見了他在新娘四世轉世後的孤寂，為他感到難過。”

比看劇本的時候還要心痛，因為現在情景都在她面前立體，讓她不由自主代入到了角色之中。

孔侑輕輕的笑：“你不是跟編劇說了這個結局很好。既然接受，為什麼還要難過。”

“我接受是尊重故事世界。”夏檸聲音都帶了鼻音，“但是該難過的還是難過。”

她說完了這句話，感覺自己好像是有點矯情，于是又歎了口氣。

“我可能是個變态吧。”她說，“我就是覺得悲劇的結局反而更好一些。”

并沒有什麼足夠的理由，畢竟她又不是編劇。

她不會寫故事，她隻是去理解人物。

但是孔侑并沒有取笑她或者反駁她。

“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說。

金編劇給出的這個結局是他接下這個劇本的理由之一。

也無非是演員的直覺罷了。

在對上夏檸驚訝投過來的目光時，他笑了起來：“我可能也是個變态吧。”

又是一陣風吹過，夏檸覺得自己眼眶裡涼涼的。

加拿大的戲份殺青，接下來都沒有拍攝，所以沒有人來管理她的妝造，就連她自己也很放肆，哭的時候沒太顧慮形象，現在就感覺自己鼻子塞着眼睛腫着，臉頰邊上還被淚水粘着幾縷頭發。

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醜斃了。可是她的心情并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孔侑的容顔。

他眼眸柔和，嘴角帶着笑。

金信對池恩倬有愛意，但是孔侑第一次對夏檸這樣溫柔。

夏檸就突然不想哭了，她反而是有點高興。

她的耳朵有一點發熱，在暴露自己的情緒之前，她收回了目光重新坐好。

眼眸望向了前方，她的心思卻沒有跟着她的眼睛走。心裡面還在想着他剛才的那句話，就又有一點高興。

“我沒有那麼難過了。”她說，“謝謝大叔。”

語調有些上揚，這麼說完，她伸了個懶腰：“真好啊，能跟大叔一起出國拍攝，我好開心！”

她的情緒一向都是很明确的，孔侑坐在她身邊也能夠感受到她的愉悅。

隻是她一旦開始開心，就又開始跳脫任性。

她的這一句話，其實在他們飛來加拿大的飛機上她就說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