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白汽油然而生,蘊在沙霧中,混淆着人的視線,形成一片混亂。
有人眼睛裡進了沙子,非常難受,便叫旁邊的人來吹,結果手一伸,卻摸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我靠,你什麼時候長胸了?太吓人了!”
“你摸誰呢?我不在那邊啊……”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所有人都“啊啊”大叫起來。
“有妖怪啊——”
“有鬼啊——”
叫得稱呼還不一樣,十分的不和諧。
更有甚者,在這陣慌亂中,往有人的地方一陣靠,卻感到身後的人涼飕飕的冒着冷氣,還以為是撞到了死人,吓得原地亂竄。
有人大呼:“你怎麼會“冒氣”啊,一定是鬼啊啊啊啊!”
結果背後的“人”竟然動了,以同樣驚恐的語氣回敬:“你他媽……你才是鬼!你不也“冒氣”嗎,快滾!”
濃霧和黃沙交織在一起,連人的“驚恐”一塊兒兼收并蓄,也不知是要把這水攪得更深一些,還是覺得這些人還不夠“驚恐”。
連以“壯膽”著稱的林子都有點受不住了,胡話髒話一起上,也不知道是在罵沒眼力見撞到自己身上的“人”,還是在罵那隐在濃霧背後推波助瀾的“鬼”。
罵着罵着,他又撞到了一人,正準備反手把人撥弄出去,卻發現好像是個“熟人”。
骨頭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他們……在說什麼?”
林子的聲音若隐若現:“媽的,有“人”影,有影子往這邊飄來,你看到沒有!那群傻逼什麼都沒看見,都開始互相咬,我想上去抓都抓不到。”
骨頭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但在這混亂的場景下也很難有人注意:“什麼人影?你是說,鬼影?”
林子懶得跟他解釋這些有的沒的:“我他媽眼睛進沙子了都比你看得清,管他是鬼影還是人影,他娘的倒是上人啊,都尼瑪自己亂打什麼……”
骨頭腦子嗡嗡的,他倒不是怕鬼,隻是這些“鬼影”,讓他想到了更加恐慌的往事。
人影幢幢,和黃沙席卷黏連在一起的,灰暗的不見天光的往事。
八年前,大周西境,白虎營接管的流放地“鼓啰塢”,夜裡就經常出現這種白汽與迷霧交織的“鬼影”,幾乎相伴了骨頭的整個童年。
有些年長的人說,那是那些被趕去做民夫的流民枉死的冤魂,從天演城的白骨堆一直蔓延到了這裡。
也有人說,是白虎營中惡貫滿盈的将軍啟用了“龜甲之術”,利用咒術處理掉這些老弱病殘等無法為之所用的流民……
陳年舊因,早已無處尋迹。
自“鼓啰塢”被一群月涼國的流匪占領後,骨頭再沒回去過,這些年也再沒遇見過類似的“白影”。再加上七叔是一個對“鬼神”嗤之以鼻的人,這些年他們遇上些微離奇的事都會繞道為之,就是真看到了什麼也不能提,已經很難再“撞邪”了。
骨頭以為人長大了,就算重新面對比童年還要邪乎數倍的場景也會毫不在意,誰知隻聯想了一瞬,他就已經潰不成軍。
他顧不上跟林子冤家路窄,在迷霧中抓住對方的袖口,指間寒氣穿過也死死不動。
“林子……林子,你聽見女人的哭聲了嗎?”
那和白影相伴而生的,還有在他童年夢魇中,揮之不去的,女人的哭泣和吟唱。
老人說,那是通往“白骨地”的幽冥地獄的往生曲。但聽到這首曲子的人,往往都得不到往生。
林子莫名其妙:“什麼東西,什麼有的沒的?”
旁邊的人大喝:“兄嘚,你們能不能不要再說了啊啊啊——”
路千河揮劍撥開一片黃沙,終于找到了七叔。
“七叔,你不害怕嗎?”
七叔眉頭一皺,冷哼道:“怕什麼,證明了是妖邪作祟,總比被平白冤枉的好,冤有頭債有主,隻要不關我們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