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少時去“新月”交易所——也就是興佑年間大周官府推出的“新币”交易的錢莊旁觀了幾天後,突然沒頭腦地對這玩意感了興趣,于是在成人禮這天跟司徒彰要了個鑲金的算盤珠子。
沒錯,純鑲金的,大有要跟她那些江湖好友一起籌錢開賭場的意思。
她有一句至理名言:我隻是對亮晶晶的東西感興趣,有什麼不對——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些嗎?
司徒彰自然對她不滿意,讓她趕緊滾回家來别在外面浪。
誰知這位不但沒消停,還給自己找了位長得跟“金銀珠寶”一樣張揚的如意郎君——楓雪樓隔壁的隔壁的“萬珍閣”的年輕老闆……這位二小姐最後還真給自己找了個珠寶商人。
說是年輕老闆,那也隻是對比同一條街的掌櫃得出的結論,彼時這位“萬珍閣”老闆年近而立,比司徒馨大了快十歲,看着也不像純血統的周人,也就皮囊花裡胡哨的夠拿來瞧,但對于家風嚴謹的司徒家來說還是太招搖了。
為此,司徒馨跟家裡鬧了好幾年,直到前兩年把孩子抱回來給家裡瞧,這場風波才算是勉強消停。
二小姐那位長得跟“金銀珠寶”一樣招搖的俏郎君倒也不算是個金玉其外的廢物,幾年來,把司徒馨的脾氣磨得沒年輕時那麼張揚了,還知道自己主動回家“認錯”了。如今,二人在元京也算是有了一番作為,分店都開到東市去了。楓雪樓的掌櫃聽見“司徒”二字便敬上三分,不止是因為不願得罪左相家,更是因為司徒馨和楓雪樓背後的東家也多有往來,必須要給她幾分薄面。
隻可惜司徒彰位高權重,既不想被人诟病家風不正,也不想被人猜測是不是和商人勾結藏污納垢,對外隻說不認這個女兒,對司徒馨的态度也是眼不見為淨——不過倒也不會攔着她偷偷回家省親。
至于三姐司徒甯,從三小姐的名字就能讀出家裡對她的期望了——息事甯人,不要像你二姐一樣惹非議就好。
也不知道是小時候聽了太多二姐的奇聞轶事,還是被“長姐如父”般的司徒音管的太嚴,這位三小姐隻是眼界上去了,但對很多事情仍是懵懂無知,看上去确實一派文靜乖巧,甚至還有些膽小怕事,打個雷都能将她吓哭。
她乖乖巧巧地長到成年,順理成章地出了嫁。
彼時,司徒彰也想培養一些家風清正的小門戶年輕人,就将待字閨中的司徒甯許給了元光四年的新晉“探花郎”——能當上“探花”的,模樣和談吐一定不會出錯。
隻是這三小姐不知是心思太細膩還是嬌生慣養,婚後總喜歡往家裡跑。
三小姐遭到了長姐的白眼:不就是沒孩子嗎——多大點事?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我看了就煩,趕緊滾回去!
于是,三小姐一周一次的省親改為了兩周一次,也不知以後是不是啥事都要跑回娘家哭。
司徒音倒是被這些姊妹磨得脾氣見長,冷飕飕的氣性逐漸見了寒光。
至于司徒善,司徒家對這位的寄語就隻剩一個“善”字了,雖說沒什麼大期望,但也怕他變成他三姐那副“弱柳扶風”的窩囊樣,更何況司徒善還是司徒家老來得子的唯一男丁。
司徒彰嘴上不說,但還是希望司徒善能有一番作為,至少中個進士啥的,完成他家長女不能參加科舉的遺憾。
但司徒善這人,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小時候過于活潑好動,從小獲得了三位姐姐的過分溺愛,他人長得機靈讨喜,說話也讨人歡心,但就是……看不出有任何才能和天賦。
即使是司徒音親自教導,他也沒有任何讀書上的天賦,整天就知道跟同期的寒門子弟稱兄道弟。人家進了殿試,他還擱那在試卷上“白描花鳥”,弄得有心想恭維這位公子哥的先生也一個字都誇不出來。
文不行,興許武行呢。
大周的科舉大多是文舉,武舉的規模沒文舉那麼誇張,大周西境的将士許多都是文舉出身,做出政績後才轉行的,更何況這些人祖上還大多有武将血統,人倒也沒耽誤子孫去讀書,堪稱是文武雙全了。
所以,武舉本身考的更苛刻,不僅對考生身體素質要求高,還對兵書内容有所考量,這可真是難為連寫個論述都要在腦袋上畫小抄,還暈轎子的司徒公子了。
因司徒少爺在元京城内走路太過“招搖”,左相大人為了懲罰……哦不,為了苦其心志,特意聯系了幾個如今在泾西路做事的門徒和舊友——準備将司徒善送到以“魔鬼”著稱的“白虎營”磨煉一番。
司徒善先是到達了泾西路首府阙州,被好吃好喝招待了一周後,才開始慢吞吞地啟程——他可能真覺得是出來玩的。
誰知,這孫子還沒到緒麥關,人在賀州就出事了。
在什麼事上都沒天賦的司徒少爺,人也活得沒心沒肺,聞見什麼新鮮就往哪裡湊。
将西境的傳說轶事全搜集了一通後,他聽說賀州的集市裡有許多元京都不曾見過的瓊玉孤品,便來了興緻喬裝動身,一頭鑽進了賀州城,這一鑽……鑽的還挺深。看他的人哪能管得住?
這裡又不是元京,誰有空閑天天看着一個公子哥?
那頭隻好派了人,盡量張羅着去找。
司徒善在賀州城果然撞上“鬼”了,他熱鬧也沒看成,還把自己搭了進去——弄成了一副要飯的破爛模樣。
彼時,司徒善一面被黃衣人抽着鞭子,一邊将自己的現狀盤算了一通……但他盤算得再清楚也沒用,這破落地方沒人會管他的死活——
除了……彼時恰好正在賀州城的喬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