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禮物”竟是一枚花骰!
終于——幾隻白鹭化為煙灰,輕飄飄地落下,為這一天畫了個完美的落幕。
晚風落下,喧嚣聲止,隻有幾隻大雁路過舒朗的夜空,不小心窺探到了運河邊角的這一幕。
離岸最遠的另一隻烏篷船上,曲晏清将頭上的鬥笠拉了拉——他有點子後悔,後悔當初不該答應那郝珍珠讓她主持複試。這不,差點又鬧出了更大的簍子。哼,他本來都準備出手收拾這爛攤子了。
“不過……”他看了看恢複燈火通明的元京:“看來現在是不用了。”
元京某河岸,不知名的石灘上,丢滿了幾隻沾着鮮血的龜甲殼。淋漓的血痕順着裂變的縫隙與水流彙聚,河水的彙流處結成了一個卦陣。
摩琅君單薄地站在卦陣前,低聲喃喃道:“抱歉師父,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的狀态十分不好,連呼吸出的氣體都冒着寒氣。
“不過,我現在已經是個能夠自己負責任的大人了。此次元京會武的過失,我将……一人承擔。”
說着,甘願接受刑罰的人自動走入了漩渦。下一秒,卦陣幻化的“水渦”幾乎遮蔽了來人全部的感官,卻無法遮蔽他望向遠方的視線。
原來……是這樣嗎?
在卦陣的水流将摩琅君的視線徹底封鎖前,他喃喃道:“原來直到現在,我還是執迷不悔,還想将視線……繼續投向那裡。”
“可惜……”他閉上了雙眼,“那些盛衰榮辱,以後再也與我無關了。”
另一邊,北邊的皇城外圍,一隻鳥窩裡多出了一枚異色的蛋,從樹梢掉落到了城牆外圍。
一個禁衛打扮的身影匆匆略過,接住了方才掉落的鳥蛋——拈在手心捏碎了。
此人正是喬裝打扮的郝珍珠。正如她那變幻莫測的形迹一樣,沒人知道她是何時混進來的。
郝珍珠擡頭望向那無垠孤寂的城牆,喃喃道:“切,總算是把消息帶進來了。終于,要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她此番形迹了無痕,除了腰間的葫蘆一直咕噜咕噜搖擺不停。
“别動!”她道,“再動,我就要跟你玩更過分的遊戲了。”
與此同時,對岸東市,醉冬樓頂上的鐘聲即将落下時,一隻不知名的鳥兒撞上了擺鐘,使俯瞰元京的鐘聲錯漏了一拍。幸而有人禦劍飛過,将那隻跌跌撞撞的鳥兒拂袖彈開——鳥兒的形态化作沉煙,隻有一隻翎羽落在了來人手中。
翎羽上寫着幾個歪扭的字迹:“種子已帶到。”
看見字迹後,項真倏爾一笑,将那翎羽翻了一面,也在上面寫了一行字:“一切順利。”
随即,那翎羽再次變換成一隻全新姿态的小鳥,飛走了。
子時已過,鐘聲如期落下,元京城内響起了悠長的回聲。
這代表着,春分過去了。
和春分逝去一同莅臨的,還有元京會武的入選名單——所有入選的弟子,他們寫在飛花帖的名字上都會多出一個小小的标記。
得到好消息的人都回家找親人團聚了,深夜的廊橋之上,隻徘徊着兩個“無家可歸”的人。
路千河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喬相宜的飛花帖……最終會變成白露谷的标記?
他等了好一會,也沒等來對方的解釋,于是幹脆陪着對方一起沉默。
此刻,喬相宜正望着運河對面的港口。運河的港口永不停歇,這導緻元京也成了個不熄燈的城市。這個點了,依舊有客船的燈火搖曳,船上傳來了觥籌交錯的酒香,嗯……還有四色鼓伴奏的裙擺聲,以及一首喝着笛聲的古曲小調。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②
喬相宜轉向橋下遊船駛過時暈染的波紋與光影,漫不經心道:“真好啊,你們都在飛星劍派,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路千河負手倚着闌幹:“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喬相宜的眼神落在失焦的一角,然後偏過頭來看他:“有啊,你們……可不要忘了我。”
路千河心想:“你們……?”哦,看來也不是對我一個人說的。便懶懶回道:“嗯,我知道了,我會轉達給他們倆的。”
春日的夜晚無風無浪,此時,恰好一行鴻雁略過廊橋上空,向南飛去,點綴了這枯燥的星空。
路千河準備起身時,撞見了一雙比春水還要深邃的眼睛——好像是方才為了看那一行大雁,喬相宜不知何時挪到他身側來了。
“哦對了,可以寫信。”喬相宜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困了,“我會給你寫信,你記得千萬要回信。”
路千河感到心頭那點陰霾已經随着那飛走的大雁消逝了,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好。”
“不會又當耳旁風了吧!”喬相宜不滿道,“你認真點回我。”
聞言,路千河似乎笑了,他認真道:“好,我一定會回的。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我一并記下了。”
“我想想,還、還有……”路千河這猝不及防的一笑,使得喬相宜醞釀好的的話茬一下子就被堵了回去。他突然感覺喉嚨有些幹,心想:咳……麻煩。以後要是沒什麼事,還是别惹他笑了。
運河之上,緩慢行駛的客船之上,小調不知疲倦地唱到了下半阙——
“沙上并禽池上瞑,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