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凝出嫁這天,江雪凝最終還是來踏進了她的院子。
幾個婆子丫鬟正替江月凝穿戴好大紅的喜服,就聽見門外傳來幾個姊妹的聲音,今天是衛國府大喜的日子,就連出嫁的大姑娘也回來了。
而江雪凝就夾雜在一堆姊妹之中,她本來因為換親的事情心中對江月凝有愧,所以這半個多月以來一隻都刻意避開素來性子溫柔地二姐姐。
看着一身喜服,姿容妍麗的二姐姐,江雪凝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既松了口氣又隐隐有些擔憂。
她擔心二姐姐這樣好的人嫁給了謝世子會吃虧,聽說那謝世子在還未說親前就在京郊之外養了一位外室,不僅如此,他還常常流連在秦樓楚館中,若不是有丹陽郡主在管着,說不定二姐姐嫁過去之前庶子庶女都一堆了。
她開口喊了聲二姐姐,可是聲音被周遭姊妹們的玩笑聲掩蓋了下去,而江月凝似乎并未聽見她這一聲,仍舊抿嘴笑着聽其他妹妹說話。
看着被衆姊妹團團圍住,面上露出淺笑接受着衆人祝福的二姐姐,江雪凝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比不得二姐姐,不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夫君是這樣不堪的人,二姐姐是庶女,能夠因為她嫁入侯府中,成為丹陽郡主的兒媳,或許于二姐姐來說是一件幸事。
聽說二姐姐得知要嫁給謝世子的時候,并未有任何的不滿,說不定二姐姐是願意的。
江雪凝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心裡才好受了一些。
但是她想岔了,任誰要嫁的人是一個纨绔,心裡都不會高興,江月凝隻是習慣了在人前藏住自己的情緒,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若是她面上露出一分不快,被人瞧了去,定然會說衛國府的不好,屆時傳到廣陽侯府中,不知她未來的婆母丹陽郡主又會如何想她?
既然改變不了這樣的局面,那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總不能鬧得太過難堪,讓衛國府和侯府之間生出龃龉。
她這幾年來,總是太過聽話,而她也漸漸習慣。
循規蹈矩,安分守己。
“吉時到了,二姑娘出閣吧。”
喜娘從門外進來,将一把繡了合歡花的團扇塞到了江月凝的手中,在衆人的笑聲中,由冬枝和夏星一左一右攙扶着出了閨門。
才走出院門沒多久,江月凝就聽見蘇靈蘊在身後哽咽着喚她的小字,她一回頭,就看見對方拿着帕子拭淚,一雙眼睛早已經哭腫。
周圍的人面上都是喜色,唯獨她這位姨母面露哀泣,仿佛她即将要去的地方是什麼龍潭虎穴。
她先前強壓住下郁郁的心情,此時因為看見自己娘親眼中的不舍,突然間就壓不住了,她的雙眼微紅,強忍着不讓眼淚泛出來,給她梳妝的婆子說了,今日她不能在人前不能哭,要是哭花了妝容,是極為不吉利的,還會被婆家認為是不情願出嫁。
“姨娘這是高興過頭了嗎?”江月凝轉身往蘇靈蘊身前走去,狀似玩笑地說道。
她将手中的團扇給到身邊的冬枝,從蘇靈蘊的手中抽出帕子,然後仔細地替她擦眼淚:“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姨娘喜極而泣,倒讓我有些難為情。”
蘇靈蘊知道女兒這是在提醒自己,可一想到女兒要出嫁,嫁的還不是良人,她心裡就難過,可她人微言輕,什麼都不能替女兒做主,思及此,眼淚又忍不住掉了出來。
她甯願女兒哭出來,也不願見她強顔歡笑。
“凝丫頭大喜的日子,好好的哭什麼?也不嫌晦氣。”
孫氏本就因為換親一事頗有微詞,眼下見蘇靈蘊哭得梨花帶雨,她的心裡不禁一陣煩躁,簌簌把嫁高門的機會讓給了江月凝,這對母女還作出這幅令人惡心的姿态,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尤其是蘇靈蘊這個狐媚子,知道大爺喜歡柔弱的女子,天天就知道裝可憐來博得大爺的同情和憐愛,特别是這幅哭哭啼啼的樣子,讓人看得窩火。
因為孫氏的話,蘇靈蘊隻得止住了眼淚,紅着一雙眼睛細細看着女兒的眉眼,最後才斷斷續續地叮囑她:“皎皎說得對,姨娘這是喜極而泣,隻是你去了廣陽侯府,盡心伺候婆母的時候,莫忘了還在這裡的姨娘,姨娘希望你嫁入之後能夠平安喜樂,若是受了委屈,也别自己憋着,你素來......”
“行了,說這麼做什麼,凝丫頭是嫁人,又不是被賣了。”
孫氏不耐地打斷了蘇靈蘊的話,她朝着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喜娘使了個眼色,那喜娘立刻走到江月凝的身邊,從冬枝的手中拿過團扇遞到正在給蘇靈蘊擦拭眼淚的江月凝跟前,笑道:“哎呦,二姑娘這可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才能嫁給世子,蘇姨娘你就放心吧,郡主娘娘可是按着皇室的規矩來的,可見看重二姑娘,若是再誤了時辰,那可就難辦了。”
丹陽郡主的爹可是晉王爺,聽說聖上還有意要給封郡主為公主,這世子娶親可不就是皇家的事情嗎?
外頭的排場她看了都驚歎咋舌,實在想不通這蘇姨娘為何這般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