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倌:“哪裡,殿下才是主子,不過是小廚房看在您的面子罷了。隻是平時覺得嘴裡沒味道,才愛些蜜漬梅子。”
衍望:“我以前總聽人說,宮裡的傧侍心裡苦,所以喜歡吃甜食。南蓉,你去庫房裡清點我帶回來的東西吧,也不着急,中午過了再點。”
南蓉道了是便退下。
檀倌知道這位新的總管辦事穩妥,剛才的話語似乎是想讓自己知道,殿下為了飲食費了心思。又自卑而不敢相信。
用罷了午膳,衍望覺得困倦,便賴在檀倌房裡不走,直接了衣服懶洋洋趴在床上。屋裡的下人也都知情識趣散了。衍望睡得沉,抱着被子滿床打滾。滾到了床的内側,手伸得太深,忽而覺得被被子底下什麼東西給硌醒了,揉揉眼睛扒開了内側的被摞子往裡看。
又伸手進去拿,翻出了一個奇怪的包袱,叮叮咣咣響了幾聲,“這是什麼?”
隔着床幔簾子,檀倌在外頭驚呼:“主子别看!”
外頭的小厮和陪着來的芍華都以為是那個意思,隻當是床上的耳語,沒當回事,隻站得略遠了些。
芍華有些看不上莺哥兒,隻因他太會抓巧賣乖,偏偏莺哥兒又想讨好她,兩個人就站在午日陽光底下尴尬地聊着天。
莺哥兒是很希望殿下晚上在這留宿的,可芍華心裡惦記着跟芸兒的承諾,且芍華心裡是看不上勾欄院裡買出來的哥兒的。
莺哥兒:“芍華姐姐。”
芍華:“打住,誰是你姐姐。”
莺哥兒:“芍華大人···”
芍華:“得得得,少這麼賣乖。别讓人傳到北廚房管事那去,還來找我麻煩。”
莺哥兒一時紅了臉,“姐姐說的什麼,莺哥兒聽不明白。”
芍華:“你和她天天摸摸揣揣,當别人不知道呢,以後少來往,惹出亂子來,殿下還能看得起檀倌嗎?”
莺哥兒:“我家侍人命苦,月例銀子也沒幾個,我若不如此,侍人要怎麼活呢。”
芍華:“哼,現下你滿意了?”
莺哥兒:“殿下雖經常來和侍人用飯,卻也沒真正召幸過,還望芍姐姐垂憐。我家侍人自從來了府上,日日都盼着傳召,奈何嘴裡不會說,隻能自言自語,盼着哪怕隻有一次也知足了。”
芍華:“少拿這話兒賣可憐,哪個公子不是這般。你那股子風氣,我看不上,少來。”
莺哥兒:“姐姐,姐姐若是能垂憐我們侍人,那莺哥兒做什麼都是願意的。便是哪日去姐姐房裡給姐姐洗衣做飯,那莺哥兒也如蜜般甜。再苦再疼些的,奴家也不怕。”
芍華:“打住打住,我不吃你這套,都讓人騎多少遍了也來我這裝純良。有這功夫,該對誰對誰去!”
檀倌撲到了床邊,用手按住了那個包袱,嘴卻被衍望捂上了。
衍望:“噓,我就看看,你再叫,把外頭的叫進來怎麼辦?”
檀倌跪在床邊:“唐主子,求您,求您别看,檀倌給您跪下了。”
衍望眼裡露出很多疑慮,心裡想着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紮小人之類的東西,他怕成這樣,便沒管他直接打了開。裡面的東西自己倒是不認得。但是看起來形狀很奇怪,不是一般用途的東西。
檀倌跪在地上捂着臉求殿下放過。
衍望:“這些是什麼?我怎麼從未見過。”
便擾着檀倌把東西一一講了開來,自己也算是開了眼界,這世上的銀器竟然有這麼多,還有小小的藏在脂粉盒子裡的雙人畫。
畫上的女子,坐在男人身上。
衍望:“這些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檀倌:“求奶奶恕侍下死罪,是侍下從花柳街帶過來的。”
衍望:“那你進府的時候,秦江雪沒搜出來?”
檀倌:“侍下藏在夾層裡面,這東西小,便沒發現。”
衍望:“你說話不老實。還是要我去治秦江雪的罪?”
檀倌:“不關秦教頭的事,唐主子要罰,求您罰侍下吧。”
衍望:“是辜青林給你買的。”
檀倌睜大了眼睛,連連喚着不是。
衍望:“你不想承認,我也能理解你。下午我會傳了太醫來,想辦法解了你身上的毒。想來半年也就好了。你這裡也沒個院子,确實不安全。但是好在也沒有旁人。我不想追究你買這些東西的事情,但是來日若是被旁人發現,我也不好包庇你。你自己藏好吧。往後買什麼進府裡,也不要想着躲過秦教頭的檢查,他自是奉了皇命在。若是在不好開口,就來找我。”
檀倌被說得臉上一紅,哽咽不知說什麼好,隻能答着:“是。”
衍望:“來年韓太傧會入府,住在壽懿宮裡。離你這不遠也不近,你若覺得不方便,我也可給你換一間房。隻是若換到前面院子裡,難免與别的人同住。”
檀倌:“侍下···在這裡就很好···”
衍望:“别跪了,陪我歇會吧。”
兩個人躺在床上,檀倌倒是拘謹了。
衍望:“檀倌兒,你原本叫什麼名字?”
檀倌:“奴家原本母親姓譚,進了眠月樓公公給改的叫檀倌。本來也無名字。”
衍望:“那你父親姓什麼?”
檀倌:“姓戴。”
衍望:“那你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出生的麼?”
檀倌:“知道,是丁酉年七月初四。”
衍望:“你是夏天生的。生你的時候天氣正熱,你母親應該也受了很多苦。”
檀倌:“家父一直說我生的日子不吉利,後來家裡才會把我賣了。”
衍望:“有什麼不吉利?”
檀倌:“他們說····是妻死的諧音···不吉利,以後配不到妻主的。”
衍望掐了掐他的臉:“我才不信這些。你想取個自己的名字麼?”
檀倌:“殿下要給侍下取名字?”
衍望:“我覺得一個人如果沒有自己的名字,是件很苦的事情,來世上遊了一遭,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算什麼?”
檀倌:“殿下給奴家這樣的恩寵,要奴家如何消受呢?”
衍望:“你可知,柳倌原來叫什麼?”
檀倌:“聽說他母親姓劉,後來取了這個藝名。卻也是個好彩頭。”
衍望:“嗯——雖然柳倌這個人挺不聽話的,不過也是我府裡的人了。這個起名字···雖然我不信,不過旁人都請道士來打卦起名,咱們也試試吧,也算是體會一下百姓的生活。若是他們起的你不喜歡,不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