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望擡頭看他,“這不過是假花,絹布做的,隻是熏了一些芙蕖香料。”
徐扶楹:“雖不是真的,但也格外惹人愛的,還不能代替真花麼。”
衍望:“是啊,這日子裡,已經沒有真花了,隻能拿這比拟了,也寥慰心腸。府裡的泱泱池結了冰,動心亭霜封無門。隻能紅泥小火爐了。”
徐扶楹:“古時候總說‘女要俏,一身孝’,唐姐姐這樣素淨的裝扮,倒是俏麗無比。”
衍望合上了棋譜,把手按在棋譜上,“我聽說你前兩日病着,今兒看你氣色挺好。”
徐扶楹把手往臉上撫摸着,“不過是有些肝郁,也不打緊,這兩日服了藥,又敷了些芳澤卿卿粉,倒是好了不少。”
衍望:“你會下這棋麼?”
徐扶楹:“小時候和八哥哥下過,這幾年倒是很少下,有些忘了。不過殿下賞賜,傾兒很快就能撿起來。”
衍望:“不急。”
玉蕗掀了簾子,捧了幾碟點心進來,奉在了小桌上,“請殿下嘗嘗鳳梨酥和玉環紅參餅。”
衍望擡頭,見這小厮神情有些眼熟,細看了看,想起了故人。玉蕗拿了盤子立在一旁,按規矩,不敢擡頭看殿下。
扶楹見她看的時間久了,一時心生了醋意,隻以為殿下看上了玉蕗,心裡妒恨得緊,手裡揉着帕子撒氣。一邊看着殿下的神情,一邊那眼睛瞪着玉蕗。
衍望:“你多大了?”
玉蕗:“十四。”
衍望:“你是貴子的陪嫁?”
玉蕗:“是。”
衍望點點頭,“你看着倒是比你家貴子年長。”
玉蕗不敢吱聲回話,扶楹被嫉妒沖昏了頭,也沒接話。見氣氛有些冷淡,衍望則命玉蕗下去了。
徐扶楹見殿下未往下問,緩了緩,整理了情緒,“芸兒和玉蕗都是自幼服侍我的,說起來倒是芸兒更像我一些。殿下來嘗嘗這點心。”
衍望:“你這偏殿原本是挺大的,見你帶的陪嫁不少,和東西一比,這偏殿倒是小了些。你們入府的時候,怕你們住不下,分在了不同的院子裡,可奈何位份的緣故,卻都不能住主殿,也是可惜的我的心意。等過了年,我會跟皇姐請旨,進一進你的位份。皇姐若是批了,你就能住主殿,更寬敞些,到時候多給你撥點小厮,耳房也能放下。”
徐扶楹原本還在醋意裡,見殿下許諾要進自己的位份,高興得慌了,說話也結巴了起來,連着謝恩,隻是心裡不明白殿下剛才是什麼意思了。
兩個人下了一會兒雙陸棋,衍望感歎着還是圍棋更難,可是這府裡圍棋下得好的隻有岑時毫和韓山祠。韓山祠那個古怪東西,自己不想去叨擾他。下次若是再下圍棋,隻能找岑時毫,或者等孫令姣複工了。
說起來這些日子沒孫令姣在自己耳邊聒噪,還有點不習慣。自己自遼陽府回來後,一時感慨頗多,想找人訴一訴,奈何身邊都是公子,不解自己的心情。芍華蓮華還有秦江雪都是武人,不懂學子的辛苦。心裡倒是悶得很,也怪自己年紀輕,還是個小孩子,更喜歡和年齡相似的女孩子玩一些,對男女之事倒是不上心。且遭受了弘福山上和葉家祠堂那些将軍的折磨,自己對床榻上的事情,更害怕了些。這甯國原來是剛剛把男女尊卑颠倒過來不過二十年,還殘餘着舊時男權勢力,且總是女子受孕,自己貴為皇女,卻也受此折辱,真是唏噓。
想到母皇,想到皇姐,自己心裡油然而生了許多敬佩,自己···也該更上進些,好襯得起自己皇女的身份,該為天下女子謀福祉才對。
晚膳時候,兩個人雖然相鄰坐着用膳,卻是沒什麼話聊。這徐扶楹被官家的母親教導得全是儒家思想,君君臣臣母母女女,禮儀周全。和乖張淘氣,不喜歡被束縛的徐寰塵不同。自己這樣的性子,怕男孩裡,也隻能和寰塵玩在一起,可青馬竹馬之情總是酸酸假假,不是真的男女歡好。想一想,自己如果真的娶寰塵入府,天天和他玩在一起也樂呵,但是晚上要行周公之禮,卻覺得尴尬得很。
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玉蕗,玉蕗和寰塵倒也不是長得多像,隻是眼神和氣場很相似,站在那裡讓人忍不住想他。徐扶楹慌了神,忍不住咬着嘴唇瞧着玉蕗哪裡好,竟然讓唐姐姐這般瞧。真是奇怪,這時候倒是不見芸兒了。哪怕将來是扶着小厮當個通房的小侍,自己也願意扶了芸兒上來,一是芸兒更乖覺會辦事一些,二來芸兒是跟着自己長大的,更牢靠,不怕他反了天,那玉蕗到底是跟了八哥哥幾年,不是孩童的交情。三來,芸兒更像自己一些,唐姐姐哪怕喜歡芸兒一些,到底也會是因為愛憐自己的緣故。不怕姐姐移情别戀。
兩個人晚上宿在了一處,這還是殿下第一次在公子房裡留晚。合了帳幔,衍望又合眼睡了。扶楹在裡面側身抱住了衍望的胳膊,甜甜地想摟住了自己的恩寵一般。衍望不喜歡他碰自己,卻不得不忍受。自己想多照顧他的弟弟,也是逐漸認可了自己皇女的身份、逐漸融入了這個軀殼裡面。當了郡王,享受了尊貴的身份,就該交一些“稅”,姐姐暗示自己要扶持徐家,讓韓家知道緊張一些,自己也該陪着皇姐演一演戲。裝一裝徐家公子獨得恩寵的樣子。即便韓山祠心裡隻有姐姐,但是這話傳出去,韓門府自己也會着急,自然會給韓山祠施壓。想着想着覺得心累得很,睜開眼睛,隔着月影紗的簾子,隐隐約約看見窗外的梧桐樹的影子。
梧桐···吾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