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寅時三刻。良人居。
岑時毫尚未梳洗,就起來給九兒服侍穿戴,系上大而寬的腰帶,帶上郡王儀制的官帽,甯國王姑的官帽一向是簪着繁複的花。
甯國自上到下,男女皆喜簪花。官帽也不能避免。一連兩日,從晚膳、下棋、看書,一直到夜裡侍寝,都是傳召岑時毫來。今兒趕上衍望要上朝回禀皇上,他也早早起來侍奉。
岑時毫:“這新制的官帽,殿下戴着真是好看。花色也稱您。”
衍望:“這官帽的翅膀也太大了,走起路來都不方便。”
岑時毫:“娘娘的身量高了,自然官帽也大了。”
衍望:“天還沒亮,你待會在這兒繼續睡會兒吧。我叫她們傳早膳到這。等我下了朝回來找你。”
岑時毫眷戀地笑着,“待會還要給太傧請安,哪裡能待那麼久。”
衍望:“宋書生來了嗎?”
芍華:“已經到青玉案等着了。對了主子,其實前幾日您在牢獄中時,有一位小姐來王府門口詢問您是否在府裡,被奴婢瞧見了,她自稱是您的友人。問是否知道您歸來。她還留了個帖子,說若是您已經出來了就給她回信。”
接過那帖子,展開來一串地址,最末端的人名赫然寫着兩個字——金古。
衍望震驚得無以複加,她……她究竟是何時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又是如何得知的?
衍望:“芍子,你寫一封回信,就說我已然沒事了。”
轉而又對着時毫說:“我先走了,你繼續睡吧。”攥了攥他的手,轉身出了門。
他點點頭,到門口扶着門框,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暗紅色一點一點消失。
這還是衍望第一次上朝。心裡惴惴不安。
皇姐說要自己帶宋玉入宮,自己本就替宋玉捏把汗,一怕皇姐責備宋玉連累自己入獄,二怕皇姐不喜歡訟師要處置她殺雞儆猴,三怕···萬一皇姐認可宋玉,要宋玉入朝,宋玉那個性子一定不願意,再沖撞了姐姐···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看着馬車裡正襟危坐的九兒,宋玉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
九兒瞪了她一眼,她又嘻嘻笑起來。
九兒歎了口氣,“老宋啊,這世上真的沒有你害怕的東西嗎?”
宋玉假裝思索了一下:“那豈不是多了,沒有好酒,沒有案子,沒有美人相伴,沒有錢花,每一件都讓鄙人驚恐至極!”
九兒又歎了口氣,“唉,你真是第一皮實的書生。你這樣急色,為何不願娶親呢。難道你的婚配對象姿容令你不滿意?”
宋玉搖搖扇子,“非也非也,你不懂,男人還是沒結婚的好。結了婚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身上都一種爹味兒。”
九兒:“你是被你爹吓到了吧。”
宋玉:“你也娶親了,你覺得如何?”
九兒:“唉。我的經曆和你又不一樣。”
宋玉:“我本愛自由。成家,便生了根,去哪裡都不方便。何況,這樁婚事,都是我爹為了權柄的聯姻。有什麼意思。一旦娶過門,我爹便會天天向人家為我求官。還是打消他的念頭好。”
九兒:“那綠袖呢?你打算怎麼辦?聽說你入獄時,他急壞了,要賣田賣宅子贖你。現下他被同村人吃絕戶,一個少年,如何立足?”
宋玉:“難道我娶了他,他就不會被吃絕戶了?”
九兒:“世風如此。一個家裡隻有一個小小年紀的少年,怎能讓同村的人不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