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桃紅疑猜

七夕那一日，剛巧唐王和祺王的車隊走到了冀州地界。地方的女官們熱情宴請，衍望連連推辭，表示舟車勞頓，實則是不喜歡觥籌交錯與人應酬的場合。

冀州的奉聖縣知縣陪着笑臉不死心，又邀請唐王晚上看戲。

一聽到看戲，衍望忽然來了精神。涿知縣趕忙奉上了本地地方戲的牌子，百般介紹，直言本地的風土人情盡在戲文中。她猜中了唐王的愛好。是夜，便在戲樓裡面清了場子，二樓雅間布置酒席，幾位官員做東，與二位王姑吃酒看戲。

祺王偶爾還和女官們調侃幾句，互相敬酒。衍望的心思和眼神，都在台上那出《梁祝》上。雁羲挨不住寂寞，也鬧着要出來，此刻便站在唐王身後為她打扇。扇子有一搭沒以搭地搖着，他看着台上的戲新奇，早已經顧不上了。

祝家的大小姐祝英台不願意按照家中的安排去考功名，暗自喬裝出門，在繡坊隐姓埋名地生活。遇上了同在繡坊學習男工的梁山伯，日久生情。這樁婚事被祝家阻攔，而後兩人自盡化蝶。

台上風流俊秀的英台、細膩柔情的山伯，都是男倌兒扮演的。一個英姿飒爽，一個嬌柔婉轉。引得衍望不住地贊歎鼓掌。

戲終，也是夜深了該散場的時候。

涿知縣拍了拍手，一位年長的姑姑，引着幾位妙齡的小男兒上前來，跪拜在祺王唐王面前。唐王看得不知所以，祺王打量了一番，皺眉搖了搖手裡的扇子，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涿知縣霎時明白了祺王不喜歡這樣年幼的哥兒，遂又命姑姑帶了一批年長些身體精幹壯碩的。祺王揮了揮袖子，姑姑便帶着這幾位上了祺王的馬車。

衍望好似明白了，用鄙夷的神情看向知縣。她還沒發話表态，身後的雁羲手心裡絞着帕子急得要死。那知縣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從他随着唐王從馬車上下來，那群女官兒們看他的眼神就怪得很，時而議論些個。原本以為，隻是在猜疑自己是王姑的小侍。直到那老姑姑領着那群眉心點了紅胭脂記的少年們扭着腰上來，他才明白。女官兒們的意思是，已經有一個他随侍在身側了，唐主兒會不會挑哥兒們不方便。

現下，他着急，咬破了嘴唇卻不敢吱聲。

知縣大人以為唐王娘娘沒看上這群小清倌兒，複又想了想，唐王身邊那個小哥兒就是清純又嬌美的，這幾個論姿色怕是比不上人家，不能讓王姑動心。便親自到了台上，點了幾位唱戲的小倌兒下來，那些小倌兒們還帶着妝，穿着戲服，一水兒的鮮豔動人。唱戲的腰肢兒也帶着韌勁兒，想必娘娘是一定喜歡受用的。

“二位王姑娘娘，今夜是七夕良宵，未免娘娘們佳節夜涼襲人，下官等特來奉上禮品作陪，以寬慰旅途困頓。敬請笑納。”她的笑容格外暧昧，饒是小傻子也看明白了。

祺王對這些花枝招展的戲子不感興趣，低眉吹着茶水。茶是特意用佛手柑泡的，這裡的官員們真是煞費苦心。

衍望剛想開口拒絕，可看了台下的人，心裡泛起一個疑問。

“為何你點他們幾個？論台上，不是演梁山伯那個容貌最俊嗎？”

知縣幾人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互相看了看，跪着的戲子們隐隐約約有異樣的眼神，看台上演梁山伯的小哥兒神情落寞難堪。雁羲也看得出，雖然都帶着妝，可那個哥兒明顯是其中最好看的，五官立體，唱腔動人，身姿秀麗。唐主兒這麼一問，明顯是看上了，即便這個哥兒有官兒在包，那也必定肯讓出來，獻給王姑的，雁羲想着，心裡更絞痛了，他多麼想七夕之夜單獨陪着娘娘，這群女官，真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