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晏搖搖頭，“禅兒一定聽閻太師講過堯舜禹的故事。”

禅兒點點頭。

“大禹的父親鲧，是第一個産翁。可男人是不能生育孩子的，後世的男人，為鲧杜撰了一個脊背分娩出男人的故事。禅兒讀了那麼多書，自然應該有相同的分辨能力。要治理天下，要讀萬卷書，也要敢于質疑書。鲧，真的可能從脊背生出孩子嗎？上古時代，因為女人具有生育力，而部落的擴張需要源源不斷的新生命，所以那時候，從母系氏族，女人的地位更高。為什麼，後來，會變成父權的時代？”

“閻太師說，是因為私有制。”禅兒的聲音尚且稚嫩。

“是，也不隻是。禅兒，你若要做皇帝，需要給外界許多理由。古往今來的皇帝，都要說自己是真龍天子，君權神授。可那是對天下人。對你自己呢？你若要做皇帝，真正需要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你想、你要帝王之位，這就夠了。那些男人，為什麼扭轉母權為父權，或許曆史的成因有很多，但内在的原因，一定有男人們對于權力的渴望。”

“所以，禅兒，母皇希望是你發自内心要做皇帝，有做皇帝的野心，随後才是為自己登基組建因由。母皇不會說，是因為女子更高貴，所以你要做皇帝。也不是因為你比其他皇子皇女更優秀，所以你要做皇帝。你面對一切事情，一定是由你内心的想法、願望，轉化成行為，去推動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你明白嗎？”

禅兒似懂非懂。

“禅兒現在不明白不要緊。母皇告訴你，你既然選擇當了皇帝，所以才要去讓天下人相信，女人是更高貴的存在，女人是承襲家業的選，你是皇女之中的頭籌。天下就是屬于你的，你是龍母驕傲的女兒，是拯救黎民蒼生的功主。”

“所以，母皇為禅兒找了許多的妹妹？”

“女子的生育能力，在上古時期占優，是因為提高部落的戰鬥力，需要繁衍後代。一個部落、一個國家想要更多的話語權，也需要人口。禅兒，你要皇權握在手裡，要天下人相信你才是主人，靠的，不能隻是比兄長更優。滅掉一個葉隆煦很容易，可葉隆煦背後所代表的傳承了數千年的父權制度卻是極難掀翻的。禅兒，你要面對的競争者，不是一個皇長兄。是世界上的男人們，是世界上曾經忠誠相信的父權制度。”

“母皇，是想要更多的妹妹們，站在禅兒這邊？”

“母皇，要妹妹們擡你上龍椅，要天下女人，都擁立你為帝王。母親可以牽着你的手，讓你坐在龍座上，這看似很容易。可你要坐穩掌權天下的位置，必須，要靠億億萬萬的女人，共同認可你、扶持你。”

百裡禅看着這些自己不認識的妹妹們，不解其意，卻又深深思索。

“這些妹妹們，以後就是你的皇妹們。她們會擁有和你一樣的皇女身份。女人當皇帝很難，需要自己去生出繼承者。母皇即便立下豐功偉業，卻也不能逆轉自然，不能叫男人們為朕生育孩子。她們，是朕的姐妹們的女兒，你要當她們是你親生的妹妹們一樣。她們不是你的皇位競争者，而是扶持你上位的擡轎人。你若要做得天女，就要敢于愛天下所有人的女兒。身為女子，做皇帝會很難，因為沒有人能替你承擔生育的壓力和疼痛。所以你要敢于把子民都當做自己的孩子。”

“禅兒，也許你想問，旁的皇帝，也沒有幾個皇子，為何母皇一定要這麼多妹妹們？因為你是千年來第一個太女，因為你的登基之路險之又險。所以，母皇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你鋪平道路。她們不是分走你的寵愛，而是因為母皇愛你、器重你，才會有她們。”

“生育的能力，不是弱項，而是女人的權利、權力、與資産。女人因為有生育力，而當然擁有傳承的權利、掌控家族的權力，但也因為擁有這樣的能力，而倍受觊觎。就像，你懷揣着玉玺奔跑，會顯貴而又沉重，會遭受許多狼子野心之人的貪圖。”

“許多太後垂簾聽政，沒有被群臣參奏而下台，是因為她們沒有為女人争取權益，沒有索要回本屬于女子的地位，她們還在朝堂禦座上扮演一個男人。男臣子們不會在意這個扮演男人的人究竟是不是男人，不會扒|開|她們的褲|子，鑒定一下有沒有把兒。隻要他們的權力沒有受到‘侵害’、‘減損’就好。”

“可是禅兒，那樣的登基雖然容易，卻不是我們所求。朕希望，你以一個真正的女人身份登上禦座。去做一個真正的女皇帝。不是扮演男人，不是承襲父權，而是真正地，要天下人，以女子為先！”

“可惜啊，這世上，要追求公平，卻從來不可能真正的公平。禅兒是不是想問，為什麼不能公平競争，讓皇子與皇女公平競争，來争奪誰是下一任帝王？”

禅兒閃爍的雙眼看向母皇，點點頭。

“人性本賤。如果你要打開窗子，人們都會勸你，不要打開。如果你真的想達成打開窗子這件事，你要做的，是告訴人們，你要把房頂掀翻！這樣人們本□□遷就、愛和稀泥，就會跟你說，咱們商量一下，折中一下。把窗子打開就好，何苦掀翻房頂呢？”

“所以，如果你要登上龍椅，就不能是要女人與男人公平地擁有繼承權。要父權與母權并存，所有的男人都會跳出來反駁你。當你要母權、女子的地位壓過男人，享受更高貴的地位時，男人們，才會與你商量，說我們公平一點好嗎？”

“皇兒，還記得，慕相說的話嗎？世上有溫水煮青蛙，也有沸水煮青蛙。對待百姓，要用溫水煮青蛙，在他們不知不覺時，悄悄改變權利分配制度。在他們沒有發現時改變，叫他們事後想起時，為時已晚。而對于朝臣、貴族、士紳們，則要用沸水煮青蛙。因為他們靠近權力中心，會最先發現權利的變更，要一開始就對他們用最暴力威脅的手段，叫他們不敢反抗、無力反抗。而當你手中沒有沸水時，則不能對他們輕舉妄動。明白嗎？”

“禅兒不大明白。”

百裡晏被逗笑，“你隻需要記住，母皇，會先着手，在民間悄然改變男女尊卑的習俗。在你足以有能力，登上高位時，用最殘暴的手段，逼迫所有貴族男人臣服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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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然有九個孩子。可堪叫司天監來占蔔。看一看各個皇子命數如何。”

司天監正使孔觀，“華夏分有九州，古人雲天圓地方，并非所指天是圓的，地是方的。而是指，測量天空的十天幹，以圓周論。丈量土地的十二地支，以四個方向論。四個方向，分出八卦九宮。皇上若有入主中原，成為華夏九州的主人的雌心壯志，臣有一良策。”

“說。”

“龍生九子，所言不虛。九位龍子，各出其才，可定乾坤、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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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衍承龍生九子之論，為保江山世代延綿，觀前朝江山覆滅，皆從後續君主世代無能、逐漸暴虐昏庸而起。所以，朕決定立一國策，名曰，九王定江山。從今往後，甯國每一代，必須有九位親王，也隻能最多有九位享親王爵位之人，分别司掌不同的領域，而非疆域，來守護江山。不論是朕的皇子，還是民間之兒女，隻消立下足以排行世間人中之前九的功績，便可以封作親王之爵位。若是朕的皇子皇女，無能昏庸，便不可以封王，直至廢為庶人，逐出皇族！”

“在有能力封作親王的皇子皇女中，擇一最佳者、得天命者，作為下一任君主。”

“朕，立此國策，為保皇族兒女，世代謹慎骁勇、勤耕不辍，為國盡忠效力！”

“皇上英明！國祚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