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身入北境殘葉煥更替,大廈斜傾徐門警凡心。(二十二)
下午日頭已然偏西的時候,山祠午睡才起來,也許郭禦醫說得對,他用了保胎藥這麼久還是不好,就是因為一直在為殿下擔憂,憂心傷肝傷肺,渾身上下便哪裡都不好。
現在娘娘平安回來了,又哄着他陪着他住,他感覺身子忽然好多了。早起之後看了好一上午的書竟然也不倦。他讀過好多書,《孟子》、《莊子》、《詩經》還有唐詩。可母親說,皇家需要的會管家主事的男兒,要多說自己讀過的《男德》、《男訓》才行。所以他很少把自己的書拿出來。
他怕娘娘不喜歡。
奇怪,自己剛剛入府的時候不是不想伺候她麼,為什麼不讀點《孟子》來讓她讨厭自己呢?
現在,為了給孩子胎教,他才敢把這些書拿出來。
他雖然讀過的書多,卻不像岑時毫那樣,能會寫些什麼。更不像傅衿那樣,能陪着娘娘讀書。
郭禦醫診脈的時候,也說自己的肝經和心脈忽然調了,真是喜事。
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頰忽然也有了顔色,不像她不在的時候那般枯槁。他對着鏡子攏了攏自己的烏發,一隻手摸着小臉兒,“真是瘦了好多。”複又低頭摸了摸孕肚,“都是你,都是你在替爹爹吃東西。”而後會心一笑。
韓珮見自己主子醒了,打了盆水進來給他梳妝。
“主子,待會日頭就落了,奴才給您梳好妝、用完晚膳,韓琚就來接奴才的班了。”
“怎麼,今晚還是韓琚守夜?”
韓珮含羞地點點頭,“奴才嫁人之後,韓琚說,新婚辛苦,嫁人不易,便總說他來守夜。”韓珮是他們三個陪嫁裡面,唯一一個嫁了人的,門當戶對,也是個旁人家的侍女。
韓珮嫁人後,韓琚和韓璋總是問他成婚好不好,有沒有意思。韓珮好在是在韓府得力有臉面的小厮,還仗着些唐王的臉面,所以也頗受妻主優待,再加上新婚燕爾正是興味濃的時候,便同他倆說了成婚的好。韓琚和韓璋總是羨慕,男兒大了哪有不思|偆的呢。
韓山祠明白為什麼韓琚想守夜,因為他盼着守夜的時候能見到唐王。他歎了口氣,不是妒忌,而且悲歎。唐王隻有一個,可有這麼多夫侍們盼着呢。
“妻主走了嗎?”
他竟然問的是妻主這個詞。
韓珮心裡雖驚,可還是答了,“娘娘已經進宮了。宮宴在天黑之後。煙花燃了便是。咱們府裡也能遠遠地瞧見呢。按說,娘娘赴宮宴,是可以帶夫人進宮的。隻是您和岑夫人都身懷六甲。岑夫人身子笨重了,您又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娘娘是自己進宮的。”
韓山祠茫然點了點頭。
他對鏡思索起自己來,自她走後,好像他自言自語用的都是妻主這個詞。
她若是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女兒該多好。她如果不是殿下不是娘娘,隻是妻主該多好。
那樣,她就不會要遠赴邊塞了,她若是像從前葉流箴那樣的商賈人家的女兒,每天就是巡查商鋪,偶爾出門也是進貨,就算在外面喝酒喝得晚了,也是會回家的。
若是個尋常小姐,就不會有那麼多皇家的糟心事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陌生,自己是不是變了。
一開始那麼慕強,隻想入宮門,後來盼着她封親王。現在什麼皇女王姑的身份都不想要了。隻想她每天平安地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