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是在回京的途中,柳嫣垂喪着頭,勸走了好幾個過來打聽的小侍衛。
昨日她端着藥回來,聽人說祁大爺過來了,她隻門外等了片刻,便聽得這位大爺左一句喜歡又一句喜歡,想不到大爺閨閣之中如此會哄人,簡直是羞煞個人。
她家二爺原來就是輸在這張嘴上了 !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從門縫裡看了兩眼,大爺竟連衣服都脫了 ! 簡直是沒臉看 !
柳嫣正扭頭欲走,不曾想大爺又跟夫人吵起來了。
不過這位大爺脾氣一向是大的,自娘胎開始就沒一刻是不折騰人的,聽說祁老夫人懷他時就吃盡了苦頭。
對此柳嫣早有耳聞,也是難怪如此好脾氣的祁夫人都受不了他。
但兩位主子從昨夜到今日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祁大爺一直冷着張臉,折磨的不光是祁夫人,更是他們這一堆下人,他們連大聲說句話也是不敢了。
此刻,祁淮序坐在駿馬之上,令祁夫人坐在馬車裡,寸步不離地看着她,連如廁也是要跟着。
柳嫣真是不明白他 !
眼見李酉又過來了,這一次竟又是問她夫人在馬車裡做什麼,此話今日已是不下四五次了,柳嫣真是忍不住問了,“大爺究竟想做什麼?他自己也坐進馬車裡,不就行了嗎?”
李酉也不知道大爺在想什麼,跟大姑娘上花轎似的羞答答的,他隻能硬着頭皮道:“大爺等着回話呢,柳姑娘你行行好,再去看一眼吧。”
餘光之中,那位大爺的冷眸就要望過來了,柳嫣斂了下眉,過去馬車那裡,掀簾,見夫人正在裡面發呆,似有倦容,此刻她也是望了過來,“又怎麼了?”
柳嫣又是尋了個借口,“夫人晚上想吃什麼?”
肚子裡這個小祖宗鬧騰了一路,謝靈均趕路這幾天都沒睡好,哪裡有食欲,搖了搖頭道:“随意就好,我沒什麼想吃的。”
這樣的話,柳嫣哪裡交得了差,思來想去,又道:“夫人可想吃酸棗?從前我幾個姑母有了身子時極愛吃這個。”
謝靈均無不可地答應了下來,沒多久,她就見一盤酸棗從簾帷外被送了進來,她剛要去接,便見祁淮序面無表情地掀簾進來了。
她目不斜視地坐回了軟墊上,撐手看向窗外。
她是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說 !
但耳邊,是祁淮序咔咔磕棗的聲音,他仿若一頭餓了幾天的猛虎,總之沒多久就把一盤棗當她面全磕完了。
謝靈均目瞪口呆地看了過去。
隻見他冷哼了一聲,漠着張臉,挑釁般向她斜眉。
“我就愛吃這個,不行?”
謝靈均哪裡會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冷冷地擡了下臉,再次扭頭朝窗外看去。
很快,她聽見他甩了簾帷,飛快下了馬車了。
直到回了京,她都再未見他一次正臉,半句話也是沒與他說過,一回府她便去了栖雪閣,婆母那裡免了她的晨省昏定,連掌家的鑰匙也是撥給了二房嬸母那裡,謝靈均落得清閑,一連過了數日,隻有鄭嬷嬷走的勤,時不時過來問幾句,多是提及腹中的孩子,應是婆母特地交待過的。
這日她也是過來了,照例問過孩子之後,便提及了那位大爺。
“大爺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喝酒的毛病,昨天醉了酒還去泡泉,要不是被人發現,差點就要在那裡過了夜 ! 一頭紮進水裡,怕也是無人發現了 !”
“夫人你定要說他幾句,好好管管他 !免得他跟個混世魔王似的,都要當爹的人了,這樣下去成什麼樣子?”
鄭嬷嬷的話當也是婆母的意思,謝靈均自然不敢推卻,含混地答應下來。
隻不過她答應下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根本就見不到他人,談何相勸?
況且他一個成年男子,比她還要虛長幾歲,哪裡會不懂如此道理?
他的事,謝靈均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她這幾日想的全是另一件事。那便是中秋已過,再過四五日便是她小娘的生辰了,她欲回去探望小娘,最好在她那日多住上幾日,若是不用回來便是更好了,不過她大約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此事,謝靈均思忖了好幾天,也想好了說辭,這日她剛至暄長院,便遠遠聽得幾個丫鬟湊在一起嚼舌根。
“司畫這妮子真是好命,竟能被老夫人選中做大爺房裡人。”
“她臉生的好,還能做幾句酸詩,腰細的跟什麼似的,前面還鼓,看起人來柔情似水,哪個男人受得了?”
另一個丫鬟過來反駁,“這話你就錯了,再好看的人到夫人那裡,也是不夠看的。”
方才那個丫鬟便笑了一句。
“夫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好看了,跟廟裡的菩薩似的,隻可遠觀,在房内估計是說不上幾句話就能被她噎死。”
幾個丫鬟聽完笑作一團,直至有人眼尖看見謝靈均過來了這才止住嘴,低眉順眼地下去受罰了。
如此插曲,謝靈均沒什麼好在意的,很快她便走到了婆母門外珠簾處,不期然正是看見了祁淮序。
此時他雙腿岔開坐着,用手撐着半側俊面,透着幾股玩世不恭,此時他眼眸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于祁母之側面,正好立着一位妙齡女子,穿了件煙霞色紗裙,纖細楚腰間系了一根翠色織錦腰帶,一張俏生生的臉略施薄粉,極為清麗脫俗,況且此刻她之雙眸布滿柔情,噙着盈盈笑意看着祁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