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
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平生最大的喜好莫過于惦記别的男人,次要喜好則是找他撒氣。
今日一言一行卻一反常态,的确很瘋,差點瘋成個正常人。
她說——
“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我會陪你同去蒼阆山。”
如此膩歪深情的話,是她能講出來的,但隻會和除他以外的男人說。
沖他說的話,三句不離死和滾。
她比較擅長氣人,譬如今日将七曜宗那群氣到閉嘴,算有幾分真本事。
這時,銅門突然被人叩響。
“謝微雲,是我。”
冥蝶:!
送上門來了。
—
戒律司的野草比華小滿還高半個頭。她摸黑敲了三聲門,沒人理會,猶豫一秒,決定不請自入。
屋内漆黑一片,死水般沉寂。
看不清謝微雲在哪,又感覺哪都是他,華小滿蹑手蹑腳,生怕把人給踩了。
終于,在牆角發現了謝微雲。
破舊燭台上,一小撮燭火搖曳,微光忽明忽暗,他半邊身子渡上薄光,半邊身子徹底融于黑暗。
臉側向暗處,透着股冷意,一副閉門謝客的姿态。
華小滿作為不速之客,膽子挺肥,主動走上前,同時叫着謝微雲的名字,在他面前蹲下。
謝微雲的臉很耐看。
淺橘色光零碎灑落,淡化了眉眼處的疏離感,長睫濃密,落下一道弧度柔美的剪影。
純白披風覆在身上,兩片唇瓣微紅,有點美強慘那味。
可叫了十幾句,他皆不應。
他貌似睡着了。
但也可能是……死了。
華小滿心尖一顫。
謝微雲駕鶴西去,能省去許多麻煩,隻是她前面七拐八繞的鋪墊那麼多,豈不是成了笑話。
但這不是大問題,如果他真嘎了的話,其實利大于弊。
沉思片刻,華小滿伸出食指,慢慢傾過身體,去探謝微雲鼻息。
短短一瞬,她腦補很多事。
連謝微雲埋哪都想好了。就埋蒼阆山,陵墓一定要大,和白月光小師妹合葬,讓苦命鴛鴦在下面再續前緣。
忍不住感歎,她真是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未婚妻。
指尖一點點靠近,感受到獨屬于他的冷冽氣息。
昏黃燭火下視野受限,手指忽然沒了方向,上下左右調整位置,倏地戳到兩片唇瓣。
冰冰涼涼的。
還有點軟。
華小滿動作一僵,莫名尴尬。
下一秒,一縷淺淺的呼吸灑在指背上。
她猛地向後一撤。
怎麼還在出氣。
沒死透?
華小滿正茫然,謝微雲猝然睜眼,一雙烏沉沉眼瞳瞥過來,目光蓦地與她對上。
笑不活了,人真沒死。
她心一震,下意識将手縮回,可惜晚了一步,手腕倏地被扣住,整個人往前帶了一下。
差點就要狗血地撲進謝微雲懷裡,他驟然收了力。
華小滿身體一晃,膝蓋猝不及下磕,撲通一聲,利落幹脆地跪在謝微雲腿上,拜了個早年。
頭頂冒出一聲惡劣的低笑。
……可惡。
這貨一定是故意的。
華小滿敢怒不敢言,将髒話憋回肚子裡,戰略性耳聾。
她這不是慫,而是審時度勢。
反派被欺壓久了,心裡有點小陰暗小扭曲能理解,才這種程度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但下一秒悲哀發現,她的手腕還被謝微雲捏在手裡。
她悄悄使了兩下勁,沒能拽回來,對方心知肚明,卻毫無松手的意思。
謝微雲手指修長幹淨,圈在腕骨最細的一節,漫不經心地敲着她手背,捉住她好比捉到什麼把柄。
掀眼盯着她,一寸一寸欣賞她臉上小表情,眼仁深黑,神色略顯随意。
情緒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但居高臨下的審視下,隐隐有股壓迫力,華小滿整個人差點垮掉。
氧氣仿佛被奪走了一樣悶。
她莫名做賊心虛,居然有想磕頭認錯的沖動。
穩住。
跪直來。
蒼天為證,她這回真沒幹啥壞事,但也不能明說“我想看看你死透了沒”這種低情商的話。
她痛苦糾結半晌,指了一下:“我的手……”
硬着頭皮開口,聲音幹巴巴的,像被什麼曬幹了水份。
謝微雲:“你看起來很失望。”
他無視掉她的話,手指翻來覆去地轉,揉着她腕上筋脈玩。
什麼陰間癖好。
華小滿正低頭編腹稿,耳尖飄來一句話,懶散中帶點啞,聲音近了一點。
“在失望什麼?”
是的我很失望。
失望您竟然精神抖擻地活着。
她面不改色地說:“是這樣的,你衣帶松了,我想幫你系上而已。”
賊兮兮地蹲在人家邊上,還怪異地掏出根手指,行事确實詭異,差個合理解釋。
又欲蓋彌彰補了句:“沒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冷着。”
畢竟她名聲在外,案底豐富多彩,多半粘連桃色事件。
說完,眼神下瞥示意他看。
謝微雲餘光掃去,胸前披風上的兩根束帶,松松散散挂着,動作幅度大點就要解開了。
華小滿腦袋高高昂起,一臉坦然,一副“我沒說謊”的樣子。
他多盯了兩秒。
默了一會。
手仍是捏在她腕骨上,另外騰出隻手,神情倦懶地系好束帶,随即重重一扯,似乎綁了個結。
最後才将頭擡起,像是随口一問,音色清冷,不依不饒的樣子。
“我冷不冷和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