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滿暫時沒有為命獻身的想法。
完了完了。
表現超出預期。
偷偷瞄了眼,謝微雲視線一瞬不瞬凝在她臉上,毫不掩飾,顯得很可疑。
她不太自在地垂下腦袋,摳緊手指,這黏皮糖誰敢要,曲線救國曲得也太歪了。
華小滿忽然擡眼:“其實我對你好,還有一個原因。”
謝微雲目光停住。
“因為——”
她眼神堅定,無比慈愛:“我一直拿你當親弟弟看待。”雖然異父異母。
末尾幾個字被刻意強調。
謝微雲:……
他稍稍彎腰,湊近了些,睨着比他還嫩的一張臉,似笑非笑叫了一聲:“姐姐。”
尾音拖長而慢,帶了點嘲諷。
華小滿點頭:“叫姐就行。”
她真是絕頂聰明,禁忌高牆在前,再無後顧之憂。
對了,為什麼不是兄妹,原因很簡單,姐弟威懾力更大。
認完親後,華小滿自在許多,浮山玉露之事便水到渠成了。
她一臉慈愛:“來,姐給你抹藥。”
伸手去解謝微雲披風,領口綁了個繩結,束帶一長一短,很随意,她扯了兩下但沒扯動。
又加了點勁,束帶仍紋絲不動。
華小滿低下頭琢磨會才發現。
……特麼他單手打了個死結?
華小滿騎虎難下,總不能半途而廢,正要将外衫粗魯地往兩邊拽時,骨節分明的手指将她摁住。
謝微聲音很淡:“謝了,我自己來。”
……
—
華小滿離開時臉上藏不住笑。
不忘将浮山玉露留下。
浮雲飄散,冷月零碎灑落,淡粉色玉瓶映有柔光,謝微雲坐姿随意,漫不經心抛着小瓶子,目光散漫。
他出來透氣。
戒律司塔型結構,百米層高,塔尖的風徹骨的涼,時緩時急。
謝微雲扯松了束帶,拽下兜帽,墨黑的發絲連同衣擺向後飄飛,仰起頭,側臉輪廓清晰,風鑽入領口灌滿全身。
很舒服。
涼意遊走全身,藏匿于光下的軀體得到纾解,冷白長頸上喉結上下滑動,長籲了口氣。
脖頸脈絡清晰可見,赤紅灼目,似網縛喉,裡面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火。
這股火洶湧慘烈,像流動的岩漿,燒得人心慌。
饒是在太幽墟待了上百年的冥蝶都覺得窒息,将頭扭向一邊。
七曜宗不做人就罷了,如今是個人都騎到頭上來,真憋屈。
謝微雲視線漫無目的,沒有聚點。
風緩下來,額前碎發淩亂,眼神平靜淡漠,血光映在臉上,眉眼一片朦胧。
他似乎在想什麼,又什麼都沒想。
冥蝶忍了又忍,憋不住話:“人沒走遠,我去把她殺了。”
謝微雲正閉目養神,輕嗤一聲:“看不慣她?”
開口閉口就這幾句,今夜必殺個人盡興似的。
冥蝶:“我這不替你着想。”
旁的暫不提,殺個落單的華二小姐不在話下。再說,這人心思歹毒,本就欠收拾。
不僅深更半夜跑來獻殷勤,還揚言要同往蒼阆山,指不定在打什麼歪主意。
謝微雲力量牽制下,冥蝶飛出三米折回原地,詫異道:“你不舍得啊?”
未婚妻又如何,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心裡惦記别人,紅杏都出了三道牆。
謝微雲輕叩玉瓶,不置可否。
過了會,輕描淡寫道:“現在不殺。”
冥蝶:“為何?”
謝微雲閉目不言,仰頭吹風,額發向後仰翹,瓶子裡的玉露晃來晃去,月色下有點晃眼。
他總是這樣,即便天崩地裂,也一臉無所謂。
冥蝶忽然想起獄内時,它被阻止動手一事:“對了,我有那麼像蚊子嗎?”
想到華小滿嘀咕的那兩個字,屈辱再度湧上心頭。
謝微雲心不在焉“嗯”了一聲:“不仔細看的話。”
“那仔細看呢。”
不知想到什麼,謝微雲扯了扯嘴角:“就更像了。”
冥蝶:……
這會,七曜宗守門弟子巡邏。
三兩成群,談天說地,白日裡似乎沒聊盡興,深夜扯些新鮮刺激的。
他們聊的還是華小滿那檔子事兒,又挖出不少新料。
夜漸深,話亦露骨。
為首弟子開口便是很懂的樣子:“别看華二小姐年紀不大,其實啊,她比你我都懂得多。”
“怎麼說?”
這人勾了好奇心,卻故弄玄虛,欲言又止:“算了,你們年紀小,還是别知道太多。”
“這跟小不小有什麼關系,多說一兩句又無妨。”餘下人不滿嘟囔。
“诶……”擺擺手就是不說。
“别話說一半啊。”
小修士們勾得心癢,衆星捧月簇擁着他,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捧得高高在上。
那人這才心滿意足,透露一句:“她喜歡哄人叫她姐姐。”
衆人一頭霧水。
他話音降低,内容逐漸放開:“尤其是在床塌上……”
“就行那事時,這二小姐盡玩些姐姐弟弟的樂子……”
簡單一句話,能想的東西多得去了,多半是不正經的。
“咦——”
小修士們面紅耳赤,一片嘩然。
“她真這樣啊。”
“那可不。”
“可她還沒咱們大呢。”
“經曆比你們加起來還豐富。”
……
山中夜間清淨,一絲風吹草動都聽得一清二楚,幾句閑言碎語随風吹到塔頂。
姐姐。弟弟。
這話聽着耳熟。
【我一直拿你當親弟弟看待。】
【叫姐就行。】
片刻前,華小滿就講過這話。
冥蝶:……
原來如此,什麼浮山玉露,這瘋女人就是趁火打劫,分明占便宜來的。
“你聽到了吧。”
“華小滿對你圖謀不軌。”
“她就是想找借口脫你衣裳。”
“千萬不要和那些蠢男人一樣上當!”
謝微雲:……
他沒太大反應。
不知何時将兜帽扣上,手裡玉瓶也不見,起身,模糊的影子拉很長,眼底情緒很淡。
随後給了冥蝶一記眼神。
目光輕緩往塔下看,仿佛華小滿就躲在某個角落偷看,語氣不鹹不淡。
“你可以再大點聲。”